梅林平静地看着少女。“心之小者，仅容蝼蚁；心之广者，包揽天下。当你活到我这个岁数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贞操也好，仇恨也罢，都不过是茫茫历史之河中的一粒沉沙而已。”
在冻结的世界中，少女颓然跪倒在地，捂着脸开始嘤嘤哭泣。
“当你看遍世间一切的时候，就会知道，现在的痛苦不过是皮毛般的小事。”梅林随手一招，金色法杖出现。他轻轻念诵了一段咒文，金色光芒如阳光般洒到了少女的身上。在那瞬间，少女似乎看见了星辰的明灭，看到了万物的变迁，体验到了许许多多不同人的人生。
有身负国仇家恨，立志复仇的王子；有一生花钱如流水，老来却贫困潦倒卖牡蛎的富商；有爱上某个山盟海誓的男人，但却被无情抛弃抱着宝箱跳河自尽的娼妓；有生来丑陋，但却一心深爱某位贫民姑娘，最终与其同死的撞钟人……数不清的人生在少女脑海中掠过，这些经历极其真实，就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暴戾、愤怒和悲恸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有迷茫。随着她的改变，这个崩塌的世界也逐渐恢复——破碎的世界残片缓缓弥合，那血色的空间也黯淡下去，最终消失在白色的世界里。
“我……我想起来了。”
少女缓缓地说，面色寂寥。“所有的所有，我都想起来了。”
“哦？说来听听，你想起了什么？”梅林淡然地问。
“我……我是雪璃，出生在东边的一个小城镇里，父母是做丝绸生意的商人。七岁那年，雨花门的长老路过那里，说我天资聪颖，是修仙的好材料，就向父母提议将我带到山门去。以修仙者地位之高，父母自然是求之不得，第二天就欢送我们上路了。到了山门之后，师父看我顺眼，就收为了徒弟。又过了两年，因为前任掌门归天，她老人家继任了掌门之位，我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掌门弟子。”
梅林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扰她。
“在我拜入师父门下之前，师父已经有了一个弟子，也就是我的师姐，名为花玥。从小到大，她都觉得我抢走了属于她的宠爱，所以对我的态度始终不怎么好。直到前段时间……她突然关心起我来，我还以为自己总算得到了她的认可，谁知道……”雪璃苦笑了一声，“也正是那个时候，我认识了罗明，澜沧山的掌门大弟子。”
说到这里，她神色平静，几乎看不出任何的情感，但梅林依然发现她的手微微紧了紧。
“他风流倜傥，博学多才，而且实力超绝，是许多少女心中的偶像。在那个时候正好举行的门派弟子切磋，罗明作为代表参加了那次活动，然后开始找我攀谈。那样的人，居然主动接近我，我是从来没有想过的……没多久，我就被他的甜言蜜语所迷惑，落到了他的圈套里，连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都失去了。”
雪璃低下头，眼神略微有些暗淡。不过看她的模样，梅林却放心了很多。
“那不算什么，我可以帮你恢复。”他插了一句。
雪璃却微笑着摇头。“那是改变我命运的错误，犯错的人是我，我必须自己承担后果。”
“嗯……你能想开就好了。”人家话已至此，梅林也不好再说什么。
“谢谢你。”雪璃向梅林深深鞠躬，“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们，我……恐怕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许，就此含恨死去；或许，变成疯狂的自己……但你们一次又一次地帮助了我，所以，谢谢，真的！”
泪水从雪璃的眼中淌出，如春日的融雪般晶莹——那是感激的泪水。
梅林松了一口气，也笑着微微点头。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罢了。”他的眼睛在雪璃身上扫过，然后微微转开了视线，“那个……是不是穿点什么比较好呢？”
少女苦涩一笑。“是呢，我这污浊的身体，根本见不得人。”
“没有，哪有，明明很美！”梅林发现对方好像会错意了，赶紧摆手。
“是么？谢谢您的安慰。”雪璃擦去眼泪，念头一起，白色的袍服就出现在身上。
梅林无奈地点点头。“那么你接下来是怎样考虑的呢？如今你的金丹早已废掉了，为了你的安全，我只能将其取出。但这样一来，你就不再是修道者了。”
“是啊……怎么办呢？我不知道。”雪璃垂下眼睑，“对于宗门来说，我已经死了，无法再回去。所以，或许就此流浪吧。”
“你还有家啊，不回家么？”
“带着耻辱回去么？”雪璃摇头，“谢谢你们，真的，尤其是玄玉小姐跟您。我无以为报，只希望有来生，再偿还您的恩情了。”
梅林也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时候一道魔力波传到他的脑中。
“啊？”他脸色微微变幻，“玄玉，你确定？虽然也不是没有办法……好吧。”雪璃就这么看着他自言自语，过了一会，梅林才重新将视线落回到雪璃身上。
“那个……”梅林看着她，“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公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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