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李奶奶说笑了,你还年轻呢,我还等着小琦琦长大后一起给你过百岁生日呢!”
“你呀,嘴甜,我的事我知道,再过年我就六十了,老话说的人生七十古来稀,到时候我能再活十年,能看着你们长大,我这辈子也就知足了,到时候就能完成你蒋爷爷的托付,可以安心的去陪我那老头子去了!”
周亮知道,李奶奶想起了在特殊时期去世的蒋阿姨的父亲了,对于这段故事,在前些辈子自己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时候却不得不顺着李***话,重新的再听起。
“李奶奶,给我讲讲你和蒋爷爷的故事呗!”
“好,你也大了,我给你好好的说说这点旧事”,李***右手拇指摩挲着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磨得发亮的银戒指,带着甜蜜的笑意,说起了周亮听过无数次,有点感动不起来的故事。
“当初见到你蒋爷爷的时候,我还记着,那是1953年的时候呢,三月五号,斯大林逝世,我们都要去学校里面去参加哀悼,你蒋爷爷当时是学校里最年轻的老师,当时规定着要降半旗默哀,就把你蒋爷爷推了出来,我还记得,那天天上阴沉沉的,还刮着风,我们到的时候,你蒋爷爷正站在旗台上看着天空,那神情特别的肃穆,长的还特别的好看,呵呵,你呀,现在还小,不知道当时我的那个心情!”
“恩,恩”,周亮机械的答着,心说我知道,我啥都知道,等下你就该说云彩散了,阳光电视剧般的洒在他身上,然后你回家就说动了你父母,千方百计的把蒋爷爷抓到手了。
“接着往下说吧,你不知道当时的场景,那周围几个村屯的好几千人,黑压压的围在旗台周围,就他一个人站的高高的,那么的引人注目,那么的庄严,当时大家都在默哀,我就趁着大伙不注意,偷偷的打量着他,当时的场面那个稀罕那,就在大家默哀完毕,他准备下台的时候,天上的云彩突然开了一条缝,那金灿灿的阳光正照在旗台上,你蒋爷爷站在那,被阳光笼罩着,那个时候我就想啊,要是他跟我说句话,我就是替他死了也心甘哪!”
周亮依旧配合着节奏点着头,小叔和李玉这时候也停下了说话,一起坐到着这边,听着李奶奶第一次在人前说起了那些尘封的往事。
“当时我回家后,也是怪我自己,做饭的时候对着空菜板子切了半天,就被我母亲看出不对劲来,拐弯抹角的就把我的这点事给问出来了,等我父亲回来就跟我父亲说了,正好啊,我父亲和你蒋爷爷的父亲还算熟悉,当时就拍板给我们俩说了亲,说了转过年等我二十了就成亲。”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我听媳妇说过,妈你不是59年才结的婚吗?”
“这死丫头,什么都往外说“,李奶奶嗔怪的看了李玉一眼,说了自己的闺女蒋琪琪一句后,接着讲了起来,
“当时公社里说要开展什么五年计划,我们所在的屯子要支援建设就组织人开始扩建屯子边的小煤窑,一天到晚的挖呀挖的埋下了祸根,终于有一天,我们两家的大人下去挖土,除了他妈妈我们两家大人再没一个人从那深坑里出来,那时候那个惨那,屯子里轮到上工的一半的人家那时候都破了,我们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当时他妈妈说着有婚约在身,就把我接过去一起住,在烧完七七的时候,一边是不想呆在屯子里那个让人伤心的地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我没结婚就搬过去住在一个院子里引起外人的风言风语,就带着我一起从山东的青州,搬到了这边,在城市里讨着生活。
你蒋爷爷读过书,很快的在大修厂的子弟学校里找到了老师的工作,我呢,当时和我婆婆一起,到处的做着小工,也算是有了口饭吃,就这样,几年一晃就过了,本来想着出了三年的孝期,就把我跟你蒋爷爷的婚事给办了,哪知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还没等三年的孝期到时间,我婆婆又因为郁结卧床不起,撑到了烧三周年的时候,也撒手而去了。就这样,三年过后又三年,我们的婚事就一直拖到了59年。
说出来你们也许会不信,搬到这边后,对外说我们俩是两口子,其实在这六年里,直到出了两家老人的孝期,正式结婚的那天,我们俩的手才头一次的拉到了一起!
后面就没那么多的事情了,毕竟一起过了六年,正式结了婚,除了睡到一个被窝,其他的事情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直到等你蒋阿姨出生了,我们俩算是被好好折腾了几年,你是不知道啊,你蒋阿姨可不像那边睡着的小琦琦,当时还小的时候,那是特别能闹人,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经常的折腾着我们俩整宿整宿的睡不了觉,那段时间算是把你蒋爷爷给耽误喽,本来说好的要从大修厂的子弟校调到附近的公办校里,结果因为你蒋阿姨,只好放弃了。
结果到了特殊时期那个混乱的时候,厂子里实在抓不着典型,就把你蒋爷爷当做臭老九拉出去批斗,大冬天的只给穿单衣,脖子上还要挂磨盘,你蒋爷爷身子单薄哪能受得住这些,没几天,就一病不起了。
当时我去看他,那是75年12月30号,我抱着当时才5岁的你的蒋阿姨,求了好半天才被同意进了四处透风的牛棚,你蒋爷爷当时发着烧,看到我进来还安慰着我,劝说我回去,以后一定要注意别大冷天的再让自己和孩子冻着,还说你这辈子命中注定要被我拖累。等以后孩子大了一定不要说自己这几天的遭遇。”
说到这,李奶奶抹了两把眼泪,喘息了一阵后,又带着呜咽的语气接着说了下去。
“当时我也傻,以为他就是担心我跟你蒋阿姨而已,也没多说什么,就跟着来叫我们离开的红卫兵走了出去。当时他还站在那矮矮的牛棚门口,背着光对着我们娘俩挥手呢,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那帮该死的红卫兵就敲开房门,抬着他冰凉的身体放进了屋子里。
等到那些该死的红卫兵出去,我给他收拾身体,换衣服的时候,在他单衣的口袋里,翻出了一张纸,那上面黑黑的用血写着:孩子带大,别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