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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 95 章(2 / 2)

兰姑急道:“那将离的故事又有何解?”

“无解,故事只是故事。不让将离满意,是不会解脱的。”

姜遗光的话显然叫兰姑无法接受,黎三娘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黎三娘受难?

“善多,能劳烦你叫我送上去吗?我去寻九公子,他身上有山海镜,总能破局。”

孰料,姜遗光却摇了摇头。

“你也说了,九公子身上有山海镜,他不会出事,他会出来的。”他又侧头看一眼面色灰败的两人,道,“我答应了黎三娘,但我没有答应你们。”

说罢,他将船又划出去一丈多远。

“你要去哪儿?”兰姑问,看他的方向是往他们自己所在的大船去,忙问,“你是不是要取回我们的镜子?”

“对。没有镜子,无法摆脱。”姜遗光抬头看一眼。

赤色月亮,隔着斗笠和一层厚厚的布,仍旧能见其鲜红似血。

“故事里还有一点没说,红月在时,绝不会有白日,想等到天亮是不可能的。”他边说边划船,黎恪也明白他的心思,划得更快。

兰姑对着逐渐远去的大船叫道:“三娘,我们马上回来。”

三娘在船上摆摆手,冲进了屋里。

左右她的魂归山海镜所有,寻常鬼魅不得侵。

只要想明白这点,那些鬼就伤不了她,只敢使些障眼法,让她崩溃,让她发疯,好叫她心神不宁跌进江水里淹死。

她冲进了阁楼中,一层层去寻,边喊边叫。

“九公子!”

“九公子你在哪?听到了回应我一声。”

只是,不论她怎么喊都没有回应。

九公子在这艘船最底层,堆积了许多尸骨的地方。

他什么也听不见。

他以为他们逃出来了,回到了自己所在的船,他们带着剩下的船夫和士兵往岸上去,和来剿匪的大军集合,并告诉他们赤月教的机密。

“九公子!!”

他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呼喊,甩甩头,往四周看去。

灯光下,觥筹交错,大家都在庆贺剿匪成功。赤月教被一网打尽,同样收缴来的,还有上万两白银,数千两黄金以及上千箱五石散……

这样大的一个功绩,回京后陛下必然会嘉奖他们。

父王的王位也只能传给嫡长子罢了,他身为不受宠的庶出第九子,只能凭自己拼个郡王位。

“来来来,喝酒……”九公子笑道。

楼上,黎三娘飞奔着,不断去搜,每一间房都踢开了,细细查看,床底下也不放过。

她再往楼下去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好悬没摔倒。

回头去看,楼梯上什么也没有,她以为自己方才只是不慎滑倒,走出几步又觉得不太对。

刚才她踩着的东西,圆圆硬硬的,怎么感觉有点像……

黎三娘折返回去,伸手去摸。

凭肉眼去看地上确实像什么也没有,可她伸出手,却摸到了一面圆圆的镜子,冰冷、光滑。她还能摸到镜面背后反负复杂的花纹。

是山海镜。

不会错的,一定是九公子不慎落下的,他怎么会丢在这里?

黎三娘带起镜子,一路照,一路往下去,这回她喊得更大声。

可依旧无人应答。

这艘船上,像是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

那头,姜遗光和黎恪把船划得飞快,很快就到了他们所乘的大船底下。

毕竟是工部造的船,比匪船要严实精细多了,赤月教的人根本就不舍得放走这船,绳索拉了,叫了两个掌舵的好手去上面开着。

现在,这艘船上的人也不见了,姜遗光借铁索噔噔噔几步上去,翻身跳在甲板上。

见黎恪和兰姑无法上来,便对他们说:“在这等着我,我马上出来。”

说罢,他冲进了藏镜的阁楼中,拔腿往楼上跑。

黎恪和兰姑坐在小船上等待。

江水悠悠。

黎恪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也戴着斗笠,周围垂下布料,阻隔大半视线,他小心地撩开一点,往四周看去。

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对劲。

红色的月亮,红色的月光。

小船夹在两条大船中,江水平静无波,连影子也……

等等,影子?

黎恪心跳得很快。

他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坐在小船上的两人的影子……

黎恪没有明说,只对兰姑道:“不必担忧,善多很快就回来。”说,他悄悄地低头往江水中看着自己的影子。

掀开一条缝,往下悄悄看去。

微红的江水表面,照出一张狰狞可怖的惨白面庞。

黎恪一瞬间收回视线,安稳坐着。

斗笠下,面色凝重。

他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什么。

而被他忽略的东西……

……

禹杭地带,有一处离地不过几十丈远的小岛,小岛正好在江水中央。那小岛十分隐蔽,看着无甚出奇,让它有一点好,就是不论旱涝,都不影响什么。

赤月教的教主,就住在这小岛上。因此,这座岛也叫做红月岛。

赤月教并不急着扩张地盘,他们一直奉信,忠心比数量更重要。

凡要入教之人,必要经过重重考验,确定对赤月教及教主忠心耿耿,才能入教。

所有的教徒最羡慕的人就是二十八星宿将军。

他们能最近地聆听教主旨意,能更多感知红月恩泽。

每一天,红月岛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教主并不严苛,相反,他无论是对待帮众,还是对几位将军都十分和气,他越是和气,越无人敢冒犯他。

人人都敬爱他,畏惧他,又不吝惜用各种方式讨好他。

今日,红月岛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教主平日喜欢点起灯来,把整个小岛照得明亮,今日,他却没有点灯。

他坐在岛上最高大的松树下,二十七星宿将军都在他身前。

再往前不远处,是数百位帮中教众。

他一人坐着,其他几百人都站着,却显得他比那几百人还要更高大些。

“毕宿没有回来,他的船也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教主和气地问。

他的声音很普通,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他的长相也很普通,只比寻常男子高大一些,穿着齐整些,皮肤黝黑,一双眼睛也是漆黑的,好似能看透人心。

他问了话,底下却没有一个人敢回答。

谁也不知道毕宿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会不见。

“没有人说是吗?”他笑了一下,“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又没有怪你们。我只是想问问,今天谁最后一个见到他?”

一个身量适中的男人立刻走出来,跪地叩首:“是我。”

“鬼宿,是你啊……”他问,“你当时看见他是怎样的?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回,回教主,他说,前头有弟兄传话来,说见到了挂皇旗的船,他就决定去了,他还带了一百来个弟兄……”

教主叹息:“我说过了多少次,不要去和皇帝的人硬碰硬。只来了一艘船,那能是来围剿我们的吗?让他过就好了,何必找麻烦?”

“可是最近都听说皇帝要发兵来打了。”

“听说?你们都听说了?”教主心平气和,“你们是听谁说的?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可靠吗?”

一连串问话,叫前面几百个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有红月保佑,即便当朝皇帝想要除去我们,我们也会大难不死。”他笑起来甚至有点憨厚,说的话却令人胆寒。

“谁最早传的话?”

半晌,一个人走出来:“是我,我听说的,教主,是我的罪过。”

“危月燕。”他不赞同地摇头,“怎么会是你?不是不是。”

危月燕掩面,低头退下。

“说,到底是谁?”

人群里终于又出了一个人。

他原本就站在人群最尽头,踏前一步,道:“是我。”

“心宿。”教主认出了这个最早陪着自己闯荡生死的兄弟,不免叹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早说过,现在还没必要和皇帝打。”

“等红月降临之日,才是我们的时机。”他说,“你不信上天的指示吗?难道你没有听到红月的声音吗?”

心宿握紧了拳头,大叫起来:“你永远只说等等等,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我们都老掉牙走不动路了再打?”

“那狗皇帝有太子,没了太子还有好几个皇子,没了皇子还有公主,还有王爷。光临安王底下就几十个孩子。就算姓姬的全死了,我们再不动手,也轮不到我们了!”

“什么红月,红月的声音你们听过吗?只有你,只有你说你听过。你说是红月的声音就是红月的?”心宿一把拔出腰刀,架在他脖子上。

他的手却在抖。

他的眼眶也是通红的。

江湖中人,最讲道义。他们彼此有那么多次救命之恩,却怎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其余十几位星宿将军哗然,连忙要上前,却被教主抬手制止了。

“原来如此。”他叹息道。

即便被刀架在脖子上,也没生气。他实在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这会儿也依旧心平气和地问:“你真的能下手吗?”

刀抖得更厉害。

心宿嘴唇哆嗦,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拿刀之人,要是刀放在敌人要害时都能发抖,就不配再用刀,不配再杀人!

“既然下不了手,就松开,你会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他目光温和地看着自己好兄弟,“这么多年来,我说要带着兄弟姐妹们吃饱穿暖,要大伙的孩子能读书认字,我何时骗过你们?”

“你太心急了。”他缓缓道。

长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心宿,你就带危月燕去把毕宿兄弟找回来。”他又坐回了梧桐树下,幽幽叹气。

不知在叹什么。

蓦地,他慢慢抬起头。

天边一轮明亮新月,边缘染上一丝血色。

教主一怔:“……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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