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儿鼻尖一红抱着韩灵枢哗哗流眼泪。少女推开孛儿道:“好了,既然不走了就先给沈大哥疗伤吧。”
她话也不多,坐在沈彦冰身后,医者所谓望闻问切在她不过转瞬功夫,素手出碧色,炁针随心意,滔滔不绝的生命法则与针灸灵气宛如一把梳理天地清浊的巨大梳子。这“梳子”在沈彦冰体内有规律有顺序地梳理,不仅将青年体内淤血清理干净,更将凌乱的奇经八脉十二正经重新排列。前后不过两个时辰,沈彦冰的气色已经好多了。
青年大喜道:“那个,小姐,我已经好很多了。现在撤退还来得及。”
韩灵枢瞪了他一眼,青年低头不敢再出声,如此治疗,持续了一日有余的光景方才结束。
沈彦冰伸懒腰道:“小姐不愧是赤河界都数一数二的神医,妙手回春之法如此神奇,看几次都不过瘾。”
韩灵枢没心思听他恭维,冷静问道:“包围圈怎么样了?”
“前天温家内宾之死好像动静不小,温家好像有人直接过来了。”
“什么叫直接过来?”
“我估计是有人在九重赤河修炼,接到命令直接出来了。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忽然多出了这么多人。”
“有多少?”
“南方三十里九人,西南方四十二里三人,西方五人,北方有七、不,有八人。东方是缺口,不过从那里出去只怕要正面撞上温天河。”
“这么多人。”韩灵枢皱眉,“孛儿布阵,那我们以逸待劳,就在这里等他们吧。”
二人脸色一变:“小姐…人多势众,我们真的要正面突围吗?”
“人若一味躲避,别人只会变本加厉。这次如果正面突破了,温家下一次动手也要掂量掂量。”
“掂量什么?”
少女柳眉一挑:“他们派出来的人,抓不抓得到我们的沈公子。”
两日之后,栴水河畔,韩灵枢三人端坐在地,谈笑风生高谈阔论。栴水东边空间翻滚,几个人影从碧绿色精魄云层之中缓缓走出来。为首之人白甲银披赤红枪,正是温家少主温天河。
“灵枢妹妹胸有成竹的样子很是迷人呢。不知道在说什么这么开心,我加入的话,是欢迎还是不欢迎呢?”
韩灵枢道:“正主来了自然是欢迎的。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怕温公子是没心思听我们闲聊的罢。”
“灵枢妹妹这可就错了。我虽是行伍出身,但温家再怎么说也是现在赤河第一大家。你韩家诗书纵然多,我温家也不逞多让。要说这风花雪月、流觞曲水,我自然也略知一二。”
“既然温公子这么有雅兴,那就请入席吧。”
“不知三位在指点些什么山河大事人间红尘?”
孛儿笑道:“不敢当。我们刚才在讨论咱们赤河界一种臭名昭著的动物。”
“什么动物?”
“鬼头鳄雀鳝,先代大诗人王拂熹说过,
‘赤城太守知不知,一丈云毯两千丝。地不知寒人知暖,安夺人衣作地衣?’(1)
温天河眉头一挑。
孛儿继续道:“又有‘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蚁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2)”
韩灵枢莞尔道:“鬼头鳄雀鳝乃是霸王鳄与鬼雀鳝结合的产物,凶狠残暴。时值鬼头鳄雀鳝大肆入侵其它物种领地破坏生态平衡、一方面笼络其它食物链下端听从自己的生物,一方面清除异己搜刮一切资源,乃是千年前让人极为头疼的一种恶兽。正好那时赤河界军阀割据残暴无道,王拂熹作这诗,其意自然明了。”
温天河道:“这赤诚太守赤飚怒我是知道的。千年前雄踞一方,威武烈壮,是为乱世枭雄。前代诗人说过:“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3),便是说的赤飚怒豪气盖云英雄豪杰。”
韩灵枢道:“赤城太守赤飚怒因底层出身尝尽苦难,割据伊始花言巧语赢得诸多群众支持。什么薄赋轻徭、以民为本,后不过一纸笑谈也。后世大儒曾讽刺说’祸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君王无仁信,乱矢啸五更。战火连三月,命若风中灯。蝼蚁皆焦灼,王朝何甦生?(4)”
温天河铁甲作响刀眉挑起,起身擒天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却得盛世春秋替。且将百万置一万,便如金山换土山!灵枢妹妹,说句不好听的,医者救命是大成,迂腐不化是小成。大小相合,下下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那温天河似乎也并不在乎时间长短。不知不觉间栴水已经被温家团团包围。时间来到辩论第三十日,一个月时间唇枪舌剑各不退让,到最后温天河起身退后道:“这一个月来承蒙灵枢妹妹指点。不过世上之事,还是要靠历史洪流来段别正误。今日舌战至此,他日继续。请灵枢妹妹将沈公子交出来吧。”
三人缓缓站起身,韩灵枢莞尔道:“武人作风,及时能改。我们等候良久,这人是走是留,各凭手上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