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没有电话,当然更没有手机。奇就奇在这里,有一个老太太——很老很老了吧,时至今日陈磊对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她的脸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平整无皱纹的地方了——这个老太太,早早地就等在红砖房门口,看见陈磊们,笑笑,“来了啊。”
更奇怪的是爸爸,他很平静地接一句,“嗯,还是来了。”
老太太穿着旧旧的、但是很干净,甚至散发着肥皂香气的布衫。打见她第一眼,陈磊就觉得很舒服,好像2岁时见过的那个老爷爷,莫名奇妙有温暖的感觉。连仍然扎着鱼刺的喉咙都不那么痛了呢。
老太太没有让陈磊们进屋子的意思,只手掌往下虚空地按了按,表示让陈磊们等她,转身回屋,出来的时候端着一只碗。
她把碗递给陈磊,“喝吧,孩子。”
陈磊看看爸爸。
素来告诫陈磊不要吃陌生人食物的爸爸,破天荒竟带着一丝急切的对陈磊说,“赶快喝。”
“这是什么啊?”陈磊反倒是有点紧张起来。
老太太给陈磊一个安心的眼神,“只是水,好孩子。”
陈磊接过碗,发现碗底有一些水,非常少,几口就能喝完的样子。陈磊又把碗端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老太太笑了。
“陈婆对不住,”爸爸道歉,“这小子从小就很沉稳。”
陈婆摆摆手,“我知道。”
陈磊越发的好奇了。这个陈婆,是知道多少事啊?
陈婆对陈磊说,“慢慢的,三口,把水喝了。”
陈磊小心的喝了第一口,并没着急往下咽,水在陈磊嘴里转一圈,嗯,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清水。
然后第二口,第三口。
陈婆见陈磊喝完,收回碗,对爸爸说,“好了。你们回去吧。”
说罢一个字也无,也不再看陈磊,转身就回屋。爸爸倒是有点急,跟上去,“等等,陈婆,然后呢?”
夜色下,陈婆的脸格外平静。
她笑笑地看着爸爸,“然后什么?”
爸爸支支吾吾,“然后,她——”他瞥陈磊一眼,“陈磊——”
陈婆等他支吾完,轻轻道,”别急。“说罢回屋。门关。灯灭。
爸爸蹲下来,凝视陈磊。搞到现在已界凌晨,四面八方开始放爆竹。
在一片斑斑驳驳远远近近的爆竹声中,他的声音非常非常颤抖、飘忽不定,“小子,你喉咙怎么样?”
现在想起来,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情该有多复杂。
这个问题几乎就是一切的界限啊。
陈磊当时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吞了一口口水,立刻欢快得跳起来,“爸爸,我不痛了哎!”
“真的?”
“真的真的!一点都不痛了!”陈磊确认。简直没感激的扑过去拍门谢谢那个陈婆。之前的几个小时陈磊每吞口水都痛到想吐,现在喉咙里舒服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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