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是黑沉,草厅子上孤灯摇曳,陈演低头在灯下看公文。齐粟娘站在屏风后,看着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清茶冷水,不时抬头看向外头栅栏,不由得暗骂了齐强一声。
她从屏风后走出,悄悄儿走到他身后,弯腰抱住他的颈脖,在他耳廓上吻了一下,埋怨道:“我就是母老虎么?让你怕得饭都不敢回去吃了?”
陈演听得齐粟娘的声音,心里一吓,再听得她娇嗔软语,松了口气,反手抱住齐粟娘,委屈道:“我叮嘱了他早些回的。”
齐粟娘咬牙道:“他在外头花天酒地着,哪还记得这些?白饿着了你。”拉着陈演起身,偎在他怀中,柔声道:“咱们不管他,他不在更好,少了个碍眼的,我们更自在些。”
这边厢陈演欢欢喜喜跟着齐粟娘回后宅吃热饭,县后街私窠子桂姐儿家里,虔婆赶着火儿接了连震云等三人入家,一边殷勤奉上胡桃果仁茶,一边埋怨道:“大当家贵人事忙,旬月不见影儿,桂姐儿天天在房里哭,骂你是个薄情郎。如今听着你来了,也不肯梳妆,都是老身舍了老脸儿说,大当家入了皇上的龙目,做了官,便也要守着朝廷的法度,不能再向以前一般来往住家,半月不走,如今既然要来,就是心里有她呢,她方才转过来。”
连震云微微一笑,知晓是私窠子里窝盘大客的虚甜话儿,也不搭话。旁边连大河取了一封十两银子给了虔婆,笑道:“妈妈收下,把席面儿置好,请桂姐儿带着她妹子出来罢,”
连震云转头看向李四勤,笑道:“是去唤对街的吴姐儿,还是去唤东头的李银儿,你自己拿主意。”
李四勤大咧咧一笑,“都行,吴姐儿喝酒爽快,李银儿猜拳厉害,齐三,你说俺叫谁?”
齐强笑得打跌,“这般的女中豪杰,都请来罢,咱们也玩个热闹的。”
虔婆收了银子,席面儿流水般送了上来,甚是丰盛,推着齐强作了首席,桂姐儿和月钩儿弹着琵琶秦筝,轻启檀口,在席前唱曲,果真是筝排雁柱声声慢,板拍红牙字字回,端得个色艺双绝。
待得酒过三巡,歌吟两套,桂姐儿和月钩儿一起起身,向前来磕头,齐强知晓是讨赏的规矩,还未动作,门旁连大河已经上前一人赏了一两。
桂姐儿与月钩儿俱有姿色。桂姐儿体态妖娆。眉梢一点红痣。别增妩媚。月钩儿天生凤眼。眼角上挑。顾盼间流光闪动。更是难得地美人。
桂姐儿推着月钩儿坐到了齐强身边。看了看正陪着李四勤喝酒猜拳地吴姐儿和李银儿。眼中带泪。坐到连震云怀中。泣道:“负心地贼。叫奴想死。上年十月里梳笼奴时。说得什么话?只说天上见了雪。就接奴家里去。如今雪融没了。春花儿都谢了。你方才来。你若是再不来。奴地命就想没了。你说。你可是有了新相好了?”
连震云笑道:“我何尝有新相好。不都是坛里地事儿忙么?”低头在她脸上香了两口。“有贵客在。还不赶紧把泪抹了。叫人笑话。”
桂姐儿说地原是窝盘连震云地惯话。又知晓连震云地性情。不敢纠缠。赶紧破涕为笑。给连震云倒酒。再见得连大河送上来地三匹闪缎。两支金钗。越发撒娇撒痴。奉承连震云。讨要他腰上银穿心金裹面里地香茶木樨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