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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独自在家的齐粟娘(二)(1 / 2)

 齐粟娘方要进房,便听得身后唤她之声,脚步一顿,却不回身。

去而复返的连震云站在院中,凝视那妇人孤灯下的背影。那妇人默默不语,似是在等待他说话。连震云虽觉心中百般恼怒难忍,却又知她是故意激他,看他诚意,终是慢慢说道:“这些时日,我也听到了些谣言,园子里那送茶的丫头我已拿住问了。她当日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有一个漕上的相好,坝上进水时,看到了你的样貌,说与她听,两下相印,方知是县台夫人。那丫头也是伶俐了些,把那日我对她说过的话一细想,便觉出内有蹊跷,日常里便当个艳事儿说了。”顿了顿,叹道:“那日夫人与草民之事,原是易让人误会……”

齐粟娘先时听得连震云解说,心下疑忌稍解,再听得最后一句话,只觉一股火从心底腾然冒起,全然压不住!她咬牙切齿,回身怒道:“什么误会?大当家自家都这般说,怎的不叫外人怀疑?俗话说眼见为实,那丫头却是一派胡言!再者,便是要忌讳讲规矩,也要我能正经找地方寻你说上话!头一桩,你上我家来拜,断没有请见内宅妇人的道理,第二桩,我也没有寻人递个白话,大当家你便立到的通天本事,第三桩,拙夫夹在你们两头,断不会亲近于你,请你入宅。我除了你带二当家来赔罪这个当口儿,我还能到哪里寻你说上话?”齐粟娘越说越气,“便是云府上,我那事儿也能当着旁人的面说么?你不是把二当家也瞒得死死的?别的不说,便说现下,你深更半夜进了内室,比我当初的方法能高明多少?当真是受教!”

连震云气得面色铁青,顾不得重回此院的初衷,怒道:“既是知道不合规矩,你又何必做出来?陈大人他自个儿的事,要你这内宅妇人操什么心?满屋子的嫁妆还不够你使的?你这般轻狂放肆,行止无规,我已是忍了。我堂堂七尺男儿,去而复返,俯就你这妇人,你还是不依不饶,打量着我连震云是任你拿捏的软汉?可笑至极!”话音方落,便见身形一闪,失了踪影。

齐粟娘亦是大怒,甩手把门关上,到桌边重重把油灯一放,掀了幔帐,向床上一倒,眼中便流下泪来,脑中想起陈演临去时的话语,“除了坝上和县城后街,你若是闷了,便去逛逛……”齐粟娘哽咽着自语道:“他也听到外头传的这些话了,方才会这样叮嘱我……”想着陈演在她面前半句口风都未露,毫不疑忌,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酸痛,终是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齐粟娘倦尽而睡,月光照在外间妆台边的窗格上,将廊下一个久久站立的身影轻轻映在了上面。

到得第二日,齐粟娘还未睡醒,便听得外头喧哗,她奇怪地睁开眼,披衣走出了内室,从院门缝里向外看去,只见市集上人人收拾铺面、摊面,交头接耳,向南边漕河边上蜂拥而去。

齐粟娘心中疑惑,她已是草木皆兵,断不会再去坝上,也不想去前厅寻王捕头问个究竟。只得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倾听,果然有人从后院门前路过,隐约听得:

“漕上大当家的要用私刑,把不守帮规的人剥皮示众……”

“自打县大老爷来了后,漕帮多久没敢动私刑了……”

不多会,外头市集上的人已是全涌去了漕河边看观刑,静悄悄地无一丝人声。齐粟娘在院中走来走去,寻思连震云处死的这名帮众怕就是那丫头的相好,想得那剥皮示众的酷刑,便觉坐立不安,心中悚然,“他是何用意,可是发觉我在图中所设之计,以此警示于我?”她又气又惧,想起陈演评连震云“阴狠狡诈”四字,暗暗咬牙,“果真阴狠……”

突地。齐粟娘又摇头自语道:“不可能。他分明不晓半点算学。这清河县也无此高明之人。只是他这般作为。岂不是掩耳盗铃?更叫旁人猜疑——昨日虽是故意试探他。也有些气极。他是恼羞成怒。想与我翻脸?”齐粟娘想到此处。脚步一顿。冷哼道:“罢了。我正巧不想与虎谋皮……”

她正思量到此。突听得院门轻轻敲响。齐粟妇一惊。从门缝里一看。却是两个头戴毡帽。身穿褐衣地男子。虽是看不清脸。齐粟娘却一眼看出是连震云地腹心亲信连大河和连大船。以往她坐轿去坝上时。为避人耳目。这两人皆是如此改扮。窥得后门市集上无人时来接。

那两人察觉门缝中有人察看。把头一抬。果然连大河和连大船。齐粟娘看得院门外平顶皂幔暖轿。唯怕再被人看见。又落下话柄。压低声音怒道:“你们来此做甚?”

连大河自看见大当家白日里接了江苏总坛地密信。便兴冲冲去了云府。过后回来。难掩失望之情。到得半夜。匆匆出门。时近五更悄然而归。独个儿在房里灌了一坛酒。便去了坝上巡查。便知道今儿有排头吃。已是万分小心。

没料到方一开闸。白老五便犯了个小错。被大当家抓个正着。当时翻脸。老帐旧帐儿一起算。召集坛子里兄弟。历数了他乱开杆。引水淹坝、不遵号令等罪过。便要开私刑。剥皮示众。把全坛上下都吓了一跳。

大当家地脸拉得像吊死鬼。二当家到邻县办事还未回。坛子里没一个敢开口相劝地。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布置刑堂。

前几日云典史送来白老五那相好丫头,关在私牢,被大当家审过后,就倔着一声不吭。那女人今天不知从哪里听得这事,哭得让人心烦,他早上去送饭时,被那女人抓着磕头,只说以后再不敢胡言乱语,污了县台夫人的名节了,求着饶了相好。他当即就走了出来。这话儿再传到大当家耳朵里去,她也不用活了。

他不上十岁,在淮安总坛里就跟着大当家,别的不明白,这男女之事上头多少还是看出一点半点,只是不确实。话说回来,大当家是喜欢坛里的几个侍妾也好,喜欢县后街包的那个桂姐儿也好,喜欢养在淮安总坛的那个苏州戏子也好,那都是赶着奉承大当家的,他说一,她们不敢说二,好办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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