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几日,龙驾回京,陈演从永定河河道官署搬入张府内,准备随张鹏翮南返淮安赴任。齐粟娘果真被放出了宫,暂居在张鹏翮京城老宅中,只等收拾好行李,乘船下江宁扶棺回高邮。
此时已是十月末,正是深秋,院子外的金黄落叶随风翻滚着,发出悦耳的沙沙声。陈演老实站在房中,伸长双臂,由着齐粟娘替他试穿青葛布棉衣。
齐粟娘虽是常常给陈演缝补衣裳,身量尺寸明白得很,却是头一回给陈演制衣。为着怕不合身,衣纽和衣带都没有缝上,只用一根腰带将棉衣束住,试试大小。
房里无人说话,只有衣裳悉悉索索的摩擦声,齐粟娘见得大小正好,心中欢喜。陈演见她满脸笑意,面上也泛出微笑,“若是还留在京城,下月我怕就要穿上这棉衣了,到底我们南边来的,分外畏寒。”
齐粟娘抿嘴一笑,“我现下就替你把衣结衣纽缝好,放到行李里去。”说着,便伸手去解开腰带,为他脱衣。
陈演看着身前低头忙碌的齐粟娘,柔声道:“不用这样着急,做针线费眼睛,”说话间,伸长的双臂收了回来,轻轻抱住了齐粟娘,“冬天还没有到,慢慢来……便是明年冬天再做好,也无妨……”
齐粟娘被陈演抱住,身子一僵,替陈演解腰带的手不禁顿住。那腰带早已松散了开去,没有扣住的棉衣便敞了开来,露出里头贴身的中衣。
陈演似是察觉,连忙松了手,低头要去掩好衣襟,突又想起正是要脱衣。他待要反手脱衣,又见着齐粟娘低头站着不出声。他待要不脱衣,又怕齐粟娘急着给他缝衣纽。陈演左右为难,不知是脱还是不脱,低头想看齐粟娘的脸色,却又看不见,结巴道:“我到外头去脱衣……”
齐粟娘卟哧一声笑了出来,抬头看了陈演一眼,利利索索解了陈演的腰带,笑着放到一边,替他脱下棉衣,转身去取夹衫儿给他穿上。
陈演松了口气,一边整理夹衫,一边欢喜看着齐粟娘拿了棉衣坐在床边替他缝衣纽,原想坐到她身边陪着,又怕让她分神针扎了手。他扫了一眼屋里的还未整理好的包裹,便走到桌边,清理收拾一些杂物。
齐粟娘侧头看了他一眼,不由一笑,仍是低头做针钱。两人各自忙活着,一时谁也顾不上说话,只有屋外落叶在秋风中欢悦的翻滚之声,不停歇地轻响着。
过得半柱香地功夫。陈演收拾好杂物。装了箱。用力捆扎好。齐粟娘也恰恰把衣纽缝好。陈演看着齐粟娘把新棉衣收进了衣裳包裹里。笑道:“粟娘。张大人原是家宅人多。总还些日子。我们都收拾好了。明日我送你回高邮。”
齐粟娘怔怔看了他一眼。终是摇头道:“你要随大人一起去淮安。再到清河上任——”
陈演笑着道:“我已是和张大人说好了。容我几日。清河与高邮不过四五日船程。我送你到高邮便回。”
齐粟娘听他打算得如此明白。只得应了。两人便出门去寻船。这时节正是漕船运粮至京城后。放空回江南地日子。最是要载私货、接私客赚钱地时候。码头上多是掮客地牙侩。
漕船在水上最是便利。遇上运漕粮地时节。便是官船也要让其先行。陈演是漕河边长大地。齐粟娘从王大鞭那早知晓这些。自然熟门熟路地寻了一艘江苏漕船带上。一路顺风。不过一月便到了江宁。雇了车将棺木载好。寻船回了高邮。没几日到得码头。车马载了棺材向高邮城外小村而去。
太阳快要偏西。夕阳下地小溪泛着金闪闪地粼光。大槐树地枝干残缺。却还直直立在村口。新建地茅草屋与泥瓦屋尤带着湿气。田地里虽是没有作物。却被平得齐齐整整。
齐粟娘满心欢喜走下马车,冲着马背上的陈演笑道:“陈大哥,这些是你托王大叔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