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虽然她只有六七岁,但恐怕是她这十六年来最为任性胡闹的一年。
那年,好像也是闲志土与张杏珍结伴一起过日子的年份。
看到别的小伙伴皆有娘照顾、疼爱,尤其是张杏珍对闲燕的各种维护与体贴,她越来越羡慕,越来越嫉妒,也越来越伤心,越来越难过。
于玲珑疼她,杜有宠她,但他们终究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取代不了亲娘的角色。
她希望能够跟别的孩子一样,只要撒撒娇,就能在严寒的冬日跟娘同睡一个被窝。
她也希望从外面疯玩回来,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娘会笑眯眯地迎她出来,一边温声责备她,一边将她拉到冒着饭菜热气与香气的桌下,催促她赶紧吃。
她更希望在开心或伤心的时候,都有娘在身边分享或安慰,哪怕只是默默的陪伴……
那也是她最为想念娘的一年,想得她整日都闷闷不乐、茶饭不香,以致于有一日在被闲志土狠狠训斥一顿之后,竟跟个小疯子似的扑上去不住地捶打他,并大喊大叫道,“我要娘!我要我的亲娘!你把我的亲娘还给我!还给我!”
类似的事情持续多次之后,有一日,她竟然在声嘶力竭的哭喊之中呕吐一地,继而两眼一翻晕阙过去,久久没有醒来。
见她昏睡不醒,闲志土连忙为她请来了郎中,可郎中束手无策,说这女娃得的是心病,还须心药来医。
后来,这件事被杜有知道之后,杜有与于玲珑一起将她接到杜家休养,且为她请来了京城最有名望的郎中。
在杜有夫妻俩的悉心照顾下,闲诗终于缓缓醒来,可精神却大不如前,整日没了笑颜,只会盯着某处发呆,有时候还会默默流出眼泪。
但她并没有傻,知道自己一个外人不宜在杜家久住,便执意回到闲家。
回到闲家的第一个深夜,闲志土没有经过她的允许,便推开她的房门走了进来,而那个时候她正大睁着眼睛盯着床顶发呆,明明听见来人的声音,却权当没听见。
闲志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她床边坐下,握住她的一只手道,“诗儿,爹知道你想娘,可是,你娘已经没了,真的没了,你再怎么胡闹,你娘也不会再活过来。爹更知道你怪爹对你不够好,但是,爹就是不喜欢孩子怎么办?燕儿她娘虽然不是你亲娘,但至少不会像其他继母一样打你骂你,让她顺带照顾你吃照顾你穿,总比没有人照顾来得好,虽然她会偏袒燕儿,那也是人之常情。”
“诗儿,每次你问爹有关于你娘的事情,爹总是以一句你娘已经死了来应付你,今晚受了杜少爷的百般托付,爹就跟你讲一讲你娘的事吧,但这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你若是再想知道有关于你娘的事情,可以去问于玲珑,但恐怕她也不会告诉你任何。”
确实,这些年来,每当闲诗向于玲珑打听有关于亲娘的事情,于玲珑总是以一句你娘很好而搪塞过去,久而久之,她也没兴致再问。
小小的她从来没有从闲志土或者于玲珑口中打听过有关于娘再多一点的事迹,只凭他们两人百年不变的两句话,知晓了一个既定的事实,那便是她那很好很好的娘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