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我独自一人披了件外衫带上包袱从门洞处偷偷溜出了府。
十六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在夜里偷溜出府!此时的街上根本不像阿姐和骁儿往日里说的那样热闹,反是寂静的骇人,叫人忍不住发颤。
我紧了紧身上的外衫,随便寻了个空旷无人的地方,打开了包袱,将白天偷偷托秋云替我买的纸钱拿了出来。
此时外面冷如冰窖,我抵着寒风将纸钱攥在手心,用石头在地上画了个圈看准了云府所在的方向给圈开了个口子,尔后掏出火折子将纸钱点着放在圈内烧了起来。
“云公子,说来你我素不相识,往日无冤无仇,但好歹你上门求过亲,我们也算是半个亲家,如今你不幸遇难,家中无人祭奠,我便替公子的亲人给你烧些纸钱,愿你一路好走。”我一边迅速地将手中的纸钱往火里丢,一边口不对心的说着话,待手中的纸钱烧完,复朝着那云府的方向拜了拜,“呐!你收了这些纸钱呢,就好好地在阴间过日子吧,也别再找我的麻烦,我虽自小命不好,但以后也是要嫁人的,那些说我命里克夫的流言……还劳烦公子在下面保佑别再散了,我沈漓落在此感激不尽!”
匆匆忙忙给云翊烧行了礼,烧了钱,我便收拾好了包袱准备离去。
正欲起身,倒发觉一双腿生生跪麻了,我甚是郁闷,想着只好寻个地方先坐会儿,岂料一抬头,不远处一道模糊不清的黑色人影蓦然落入我的眼中,我浑身一怔,僵直在原地。
眼下天色昏暗,我看不清那人影的样貌,但依他身形猜测像足了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家。
我咬了咬牙,心想自己该不会那么霉气撞上了什么邪门的东西,毕竟若那人影真不吉利也不会离我那般远,丝毫没有靠近我的意思,许是我想多了,那只是个路过的老人家,大半夜看不清路,找不到家了也指不定。
这般想着,我就没那么害怕,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心静了静,随后向那身影喊出了声,“老人家,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话音一落,那身影一顿,愣了小会后朝我缓慢走来。
我仍旧不太安心,揉了揉冻得僵硬的脚踝,寻思着一会若是有事,定要拔腿就跑。
直到那身影走到我身前,我方看清了他的面庞,和气慈善,笑意盈盈,这才叫我心头石沉大海。
“老人家,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头?是迷路了吗?”我动作轻缓地起身,脚尖处仍有些麻木,却比先前要好上许多。
那老人家面上笑意不减,冲我低了低首,“小姑娘,谢谢你。”
我不解,只得回以浅笑,“老人家谢我做什么?我又没有为您做什么。”
他不急不忙,从怀中掏出一叠东西,“自是谢小姑娘给我烧的纸钱。”
这下,换我生生怔住,转眼间冷汗已没了全身,“老人家开什么玩笑,我这……我这纸钱是烧给死人的,您……”我顺着那老人的身影往下看,却见他布衣褴褛长衫及地,可唯独——没有脚。
目光如水结冰,我险些要哭出声来,嘴角抽搐着看向身旁已经烧成灰的纸钱,脑中再无其他,丢掉手中包袱便转身朝着府中方向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