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城,辽东巡抚袁崇焕正与诸将在规划锦州,中左,大凌三城的修缮事宜。
看着墙上悬挂的地图,抚顺,清河,开原,铁岭,辽阳,沈阳这些城市依然还标注为是大明所属,可如今后金的兵锋却都已直逼辽东巡抚治所宁远城外了。
袁崇焕背负着双手不说话,背后何可纲,祖大寿,朱梅,左辅,赵率教等人也一语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孤傲肃立的背影。
上一年的宁远之战,就是这个人领着一群败兵阻住了后金的兵锋,让奴酋努尔哈赤无功而返,为大明守住了辽东最后一块土地。
袁崇焕裹了裹身上的皮袄,还是受不了辽东这冻死人的天气,他本是南方广州府人士,在三十岁未进京赶考前,在老家他连雪是什么样得都没见过,如今他却在最寒冷的北方与凶残的敌人斗智斗勇,一切恍如梦幻。
当年单骑出山海,袁崇焕尚且是雄心壮志,打算如昔年的戚少保一样,替大明剪除建奴这个祸害。如今后金势力正盛,大明边军数败于建奴之后,已无勇气和后金野战,不得不退守城池,故要图谋恢复辽土,只得去修复锦州诸城。
袁崇焕回身道:“诸位,东虏与我讲和后,即起大兵征伐朝鲜,如今有消息报来,东江镇毛总兵所属铁山等处已丢,丧师尤多,朝鲜国王也已逃离王京。若朝鲜折入东虏,东虏必会大兵西向,宁锦之地又将迎来一场恶战。故锦州筑城之事,不可不急急为之。诸君有何良策,不妨提出。“
何可纲道:“大人,东虏讲和,乃是缓兵之计,虏性狡诈,若以和约以欺朝鲜,属国必意大明将弃他们不顾。朝鲜之坚守,全赖大明为援,今大明不出一兵以为声势,吾恐高丽举国将倾,到时彼处君臣一封书奏,上呈天子,大人与虏议和之事,怕是有些担待。“
袁崇焕点头嗟叹,如今辽东残弱,后金纵横难制,战守之策都以守为先,前些日毛文龙和朝鲜都向天子告急,天子下诏令辽东举兵救援,若大兵出,筑城进度只得减缓,东虏回师,新筑三城怕不堪守御;大兵不出,友兵又难支,等同自去一臂。
沉思良久,袁崇焕最终还是下令,左辅,赵率教,祖大寿等将率九千兵力直逼三岔河,作进军沈阳之势,又遣水军援助东江镇。
看到诸将皆领命而去,袁崇焕面色坚毅地看向地图。
来吧,让我们再在宁远城下决一死战。大明辽东的柱石之臣,又何惧于滔天巨浪。
“白莲花开,清香闻远。“一众侍女跪坐在两旁哼唱,闻香教主王可与老祖宗罗姆高坐在主位上,看着通道尽头那一个黑黝黝的地洞。昏黄阴森的烛光摇曳着,一股淡淡的似麝香又似花香的清香飘荡在这广阔的地宫之中。
几声轻微的脚步声从地洞中传来,闻香教主王可的眼睛眯了起来,眼中精光直露,就似一条毒蛇陡然遇见了天敌一般。
王练羽摸索着向外走着,他已经饿了不知多久,身体只能机械的向外挪着,十数日前,他被老祖宗封闭了五感六识扔进了地洞中。在地洞深处那毁灭了世界的黑暗之中,只有心中那朵盛开在炼狱中的洁白圣洁的莲花在指引着他,一步步的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烛火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王练羽不由闭上双眼。这时耳边传来了老祖宗苍老而沉重的声音:“应劫之子,你终于还是出来了。“
王练羽痛恨这句话,应劫之子这四个字,令他出生至今,就像背负着一座泰山那般在苟延残喘,他痛恨身边的一切,真想化成炼狱那焚烧一切的大火,将世界烧个干净。
王练羽陡然睁开了双目,一道厉芒恍如闪电一样从他双目中射出,直罩向对面高高在上的那两个人。
闻香教主王可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庞大压力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直似天翻地覆。白莲秘法.万象森罗无尽世界,竟…真的被这小子练成了。
清香白莲,应劫之子,天地都将被你翻覆,老祖宗罗姆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那个清瘦的少年,心底却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紫禁城内,养心殿,大明天子朱由校正耐心的用凿子木柱上凿孔,一旁宫廷女官正捧着章疏在读:陕西三边总督王之采奏报,陕西自去年大旱以来,今年开春,尚无雨,草木焦枯…”
朱由校打断道:“朕已知悉,令内阁去赈济吧。“宫廷女官遂不再读,司礼掌印太监王体乾遂将奏章取去,发付内阁处理。
皇后张嫣道:“陛下,陕西灾情如火,去年已酿起民变,如今年再旱下去,恐怕百姓又将流离失所。”
朱由校道:“皇后不要忧心,天灾年年都有,阁臣自会依往例开仓赈济。”
皇后道:“臣妾只怕朝中小人弄事,阁臣不能尽心而已。”
朱由校放下木凿,笑道:“朕知皇后还在怀疑魏忠贤谋陷国丈,过几年,等事平息了,朕自会召回国丈,皇后不要挂虑。”
皇后道:“陛下,臣妾并非担心这事…”
朱由校道:“好了,好了,朕也乏了,皇后就陪朕去御花园走走,散散心吧。“
皇后秀眉微蹙,倾国之色更显,但见天子含笑相邀,也就不谈烦心之事了。
王体乾拿着奏章来到魏忠贤居处,躬身道:“九千岁,陛下着阁臣处理陕西赈灾之事,不知九千岁有何钧指,还请示下。“
魏忠贤道:“此事着阁臣处理便罢,又待何报。“
王体乾方才批红盖印,着小太监送往内阁。
工部尚书崔呈秀其时也在场,他道:“义父,真是上体天心,下慈百姓,古之圣人也不过如此。如今各地督抚大臣争相上表为义父兴建生祠,义父德行巍巍,真是亘古之未有。“
魏忠贤听了哈哈大笑:“呈秀啊,还是你体我心意,不枉义父提携你一番。年前三殿建成,你在工部出力良多,放心,义父看在眼里,不会忘记你小子的功劳。”
崔呈秀连忙逊谢了几声,直呼不敢当。
魏忠贤今日兴致颇高,又道:“呈秀,义父记得你在我身边也有六七年了,还未回过家,如今令郎已高中进士,义父许你归家几日省亲,也算咱父子的一场情分。”
崔呈秀躬身道:“若非义父提携那不肖子,他怎能高中得了?既是义父准假,呈秀就回蓟州一趟,替义父捎些土产过来,聊表呈秀的一番孺慕之情。”
魏忠贤放肆大笑,王体乾和崔呈秀也在一旁陪笑,屋内顿像一阵鬼哭,惊得室外乌鹊乱飞。
夕阳薄暮,云气犹如苍龙盘旋,景色壮美,只是近黄昏。
李鸿基从驿站下工,掂了掂手中的月钱,直往家的方向走去。有了份体面的活计后,人也像是轻快了不少。
前面不远处,一群衣裳褴褛的乞丐在道旁哀哭,像是有什么人倒毙在那。李鸿基快步经过了那里,并未驻足观看。
自从陕西这带经年大旱以来,米价飞涨,民不聊生,乞丐也成群结对的出现在乡野村镇。以前李鸿基遇到这些乞丐,还会尽可能的帮一下,如今乞讨的人越来越多,他也感到有心无力了。
“叔,你下工了,我等你好久了。”
李鸿基停了下来,叫他的人是他的侄子,叫李过,字朴之,是他老李家的秀才。李过上过几年村里的私塾,会写几首歪诗,李鸿基很宠着他。
“朴之,有啥事吗?“
李过从小很怕他的这位叔叔,李鸿基从小喜欢舞拳弄棒,脾气执拗,村里人一般没人敢惹他。
李过小声道:“叔,我想跟你借点钱,周转一下,家里已没钱买米了,。“
李鸿基哈哈笑了几声,拿出一半月钱,递给了李过,道:“拿去用吧,不够再找叔要。“
李过大喜,千恩万谢,道:“叔,这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婶子,我怕她说我。“
李鸿基一巴掌拍在李过后脑勺道:“娃子不懂事,婶子知道又能咋样,叔给你的,妇道人家哪敢说三道四。“
李过应了一声,跟李鸿基道了别,就快步朝镇里的米铺小跑过去。李鸿基眼见李过一溜烟跑得没影了,也迈步往家赶去,日头快下山了。
群山之中,一声虎啸传来,李鸿基闻声停步道:“饿虎入山,威风不倒,大丈夫当如是。“
日已下山,晚霞如锦,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于光明手上拎着半斤酱爆好的猪头肉,口中哼着走调的小曲,屁颠屁颠的朝村子西头的军户宝四家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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