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比十年前自己在那场艰难战役中见到的他还要危险几十倍。
“goodluck！”老人说的最后一句话，从他略带心事的表情看，不知是说给眼前的男人还是说给自己听。
巨浪蛰伏，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一艘军舰在破浪前行，体型巨大的它在无际的大海中不过是一片落叶，随波起伏，随波逐流。
甲板上，海军中校吊着烟斗与身旁一身朴素的张扬站立远眺。年纪相差不多，曾经同场杀敌，而今身份气质都截然不同。
“决定接你回来时，我就一直期待着。磨的老爷子不耐烦了，才认可我来接你回家。”望着远方波光闪闪的海面，中校深深的抽了一口，烟雾吐出的瞬间，便被海风卷的无影无踪。
一旁的张扬，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虽然老爷子拍着胸脯给上面保证，但有些事情是不通人情的。你回去以后，可能需要配合军检。你要做好短期观察的心理准备。”中校转身打量着张扬的表情，看着他一脸平静，紧绷着的神色松了下来。
“服从组织决定！”平静的军礼，坚定的语气！
从入伍那一天，服从命令便是军人的天性，所有的不公不甘不愿意，都没有存在的余地。
……
无名小岛上，天色微亮，张扬一个人在沙滩上晨跑，海浪涌上沙滩冲刷着他光着的双脚，远处灯塔照亮他前行的路，有船艇出港的声音响起，一瞬间他沉寂的世界活了过来。
太阳渐渐越出海平面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礁石上，偶尔有海鸥落在身边觅食，互不相碍，我行我素。从他身上极力掩藏的格格不入上看去，似乎连一只海鸥都不如，海鸥没有理想，但有可以自由翱翔的天空和随处落脚的大地。而他呢？他有自己的目标，却没有实现一切的天地，只有禁锢的小岛。
每天一样的生活，早睡早醒，晨起锻炼，回屋洗漱，吃饭，然后接受组织的问询，有时候是正儿八经的询问，有时候是乱七八糟的闲聊，从他内心来讲，除了不体现某些不恰当的情绪，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堂堂正正，不只是他一个人，属于和他一样曾经同生共死过的每一个人。
“张扬，能不能再仔细叙述一下，你被捕的那场战役经过和细节。”这是每天一成不变的一个问题。张扬已经习惯，并且都记住了自己回答时的每一个字词语气。
……
“好了，张扬同志，接下来最后一个问题。能告诉我，为什么最后你活下来了？虽然这样问很残忍，但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对方不顾及自身人员伤亡，发射导弹准确击中你们的位置，根据军部推演，你们没有任何可能活下去，但你活下去了。为什么？”又是一天，对面坐着心理专家，语言专家，微表情专家等等，目不转睛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也许是最后一天问这些问题了，他回来已经整整一年零四个月了！从他的感觉中，这是最后的时刻了，该结束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活下来了，我只知道当时爆炸发生，白光闪耀，我被冲击力震出去，便没有知觉了！后来醒来便被敌军包围，那时我重伤无力抵抗，所以被捕。”张扬很平静的叙述着，在他的心理，其实也在怀疑着自己，为什么竟然能在导弹爆炸中活了下来，但不管怎样最后还是活了，只活了他一个。
对面的各种专家，相互之间点头，摇头，各种反应。但都有一个意思，看不出有说谎掩藏的嫌疑。
看到大家的反应，坐在中间的老人微笑，示意可以结束了！众人纷纷起身准备离开。拉凳子声此起彼伏，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其实想要知道原因，不如去问问联众国的那些研究人员。相信他们知道的更详细，同时他们也愿意告诉你们他们的研究成果。不过，我能不能提个意见，与其费劲心思调查一个人为什么没有死，不如把精力放在调查那些本来不该牺牲的人为什么全都死了？一百五十人的特别行动队，刚登岛就受到对方伏击，连战术、武器都受到相应的克制。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一个个躺下，死得真窝囊。”
这是第一次有了除了平静之外的其他情绪，这种情绪让准备离开的众人一时间纷纷感觉压抑，场中鸦雀无声。
“会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的。虽然没有什么蛋用，但至少会有一个答案的。”老人严肃肯定的说，对着房间里挂着的国旗敬一军礼，然后大步离开。
人走空了！房间里剩下孤零零的人影。他低着头，沉默着坐在那里。良久抬头笑了。
我们要的不是答案，是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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