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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1 / 2)

 “奥力慈愍,我亦不会放弃您赐予矮人的光辉!”

卡适部落倒戈,但他们没有救助矮人王而是妄图独吞宝藏。卡适族长在之前的围猎中保存了实力,现在在人类各部之中他家的兵力最盛。

“你这个叛徒!”

德兰家的芭芭拉长矛如惊鸿,连久经决斗的卡适族长也要小心了。

卡适家的佣兵接到密令按斩杀敌首的数量分配黄金,因此格外卖力。

矮人王已被贝伦手刃。

卡尔?卡适意欲放冷箭偷袭瑟兰督伊,他张满弓却被贝伦连弓带手一齐削断。

三声战鼓,多米德山的掩体中另一队人类女将喊杀而来,她们放过了部分的矮人,任他们跑上山坡流落树丛。当那群死里逃生的矮人拼命爬过长坡,被杀声惊扰被血腥激怒的树人像清除垃圾一样将他们扫进林顿山脉的幽暗森林。再没有日光也没有星光可以指引他们找到回家的方向。

“卡适——”女首领的呼唤好似长叹。

“妈妈——”卡尔惊悚地跪倒。

卡适族长知大事已去。

卡什上前一步,从母亲背后走出,看着父亲与哥哥,“爸爸,这是您保全家族的方式,哥哥,这就是你承蒙荫蔽的丑闻?”

“奥兰卡,你永远是我的妻子,齐娜依达她没有福分。”

“你盼我早死,竟至忍受不了寂寞亲自动手。你坚持将家业传给卡尔,因为他是你和齐娜依达的私生子。你竟然还残忍迫害卡什兄弟,不顾念亲子之情,将他们逼出家门,扣上叛逆的罪名。你偏袒的彻底,今天,我的决断也要做得彻底。”

“不——不,不,卡尔他是你的孩子,是我和齐娜依达的孩子死去了,活下来的是你和我的孩子。”

“当年我问过你,是否有相爱的人,可以不要娶我,但你娶了黄金却还要蛮女的温存。”

奥兰卡的剑切割着卡适族长的心。在刚刚的决战中他失去了上肢,他的下肢扭动着撤离了一分,所以奥兰卡的剑又递进两分。

“别动,如果你想把话讲完。”

“妈妈,我很想您呀!”

“别装了!”奥兰卡觉得恶心,“你是不知道我不是你的生身母亲,但是,你是真心听命于老族长的计划杀掉母亲干掉弟弟想独掌大权。一个想杀掉亲生母亲的孩子比一个继子的居心叵测更让我感到恶寒。做为母亲,我会给亲手带过的孩子一个痛快。”

“卡适,你不可以活!”

“等、等等——”

“我什么也不想再听!”噗——

“奥兰卡夫人,容我问他几句话。”贝伦面向卡尔。

“我将活着的他送与领主,只要求收回尸身。”

贝伦谢礼。

“妈妈,卡什,弟弟——”

“卡尔,谁指使你刺杀瑟兰督伊的?”

“如果我告诉你,你能保证留待我老去以后再交还尸体吗?”

贝伦一笑,人类也都笑了。

“这真是个好提议。”

“我说,嗯,我说,”卡尔迫不及待达成交易,“是一个灰发精灵,好像叫米勒。”

“你可知,诬陷多瑞亚斯的精灵会有什么后果?”

“我没有说谎。而且,米勒说了,精灵王已死,不会有人追究了。”

“你早在‘收获日’以前就知道矮人攻打多瑞亚斯了?”

“是的,噢,不不,我不知道!”

“米勒为什么说不会有人追究?”贝伦问他,“刺杀瑟兰督伊以后你将从此无处藏身,你没觉得米勒在害你吗?”

迪奥第一次升起怎么惩罚一个人致死的念头。

“米勒说过,如果瑟兰督伊死了,欧罗费尔只会伤心离去,他不会护卫到底的。”

看来这位米勒与卡尔的交情不浅,他说过这么多话,当然不会是一次说完的。贝伦接着再问:“欧罗费尔领主是庭葛王的心腹故交,米勒为什么如此断言?”

“米勒好像说,庭葛曾派人监督瑟兰督伊为公主办事却在他遇险时不加以援救,你觉得像欧罗费尔这样的父亲能够容忍和忘记吗?领主大人已心生嫌隙,庭葛一死,他是不会坚守多瑞亚斯或为他报仇的。”

“米勒在哪儿?”

“他在诺格罗德坐客。”

“卡什,我把他送与你了。”

“贝伦,你答应过我的?”

“我答应了你什么,而你又以为卡什会像你一样龌龊又心狠?”

贝伦解下矮人王尸身上的诺格莱迷尔项链,看着他亲手挖来的精灵宝钻,心酸地想,茜玛丽尔宝石闪烁的也是诱惑之光吗?

“这光芒与雅凡娜封圣之时一样,邪恶的思想不能碰触它,所以魔苟斯才会将之镶嵌到铁王冠上。”瑟兰督伊解释说,“但是不管什么样的圣光看在贪婪的人眼中都是一样的。”

贝伦在阿斯卡的河水中洗净了项链,他轻声对奥兰卡夫人说:“矮人的黄金珠宝赠与各部落首领了。”

芭芭拉?德兰和奥兰卡同时表示与精灵各分一半即可,被贝伦谢绝。

“卡适的佣兵,如果你们遵从我,我将报以同样的诺言。”奥兰卡夫人说道。

当人类抬起黄金之时,那沉重的物件顺势滑入了阿斯卡河底,被人们捡起的黄金宝石也一一因了矮人王的诅咒掉入河中,铺成金色的河床。至此人类改称这条河为拉斯罗瑞尔。

矮人的血债已偿,卡适伏诛,嘉兰岛的隐患已拔除,贝伦看着手中光辉灿烂的项链,但这些怎么敌得过露西恩的丧父之痛呢?

人类扶着车马无功而返,惊惧的鸟雀从山麓飞来河岸,满地殷红不会给予善良的鸟儿任何安慰,秃鹫、鬣狗和白蚁也不会让战士的遗体默默安息,狼藉的战场只等它们打扫,人类战士的肉体留给这类猛兽抢食与慢慢消化。生还者要带着出征时就已知的沉痛悲哀打马归营,只是临行那一刻尚不知吟唱招魂挽歌的是你还是我!

萨恩渡口一役已成事实。精灵不会忘记多瑞亚斯的亡国之痛,矮人也不会谅解萨恩之战的灭族仇杀。

在这个注定得不到安宁的秋日午后满是浓烈的血气和散不尽的哀伤。

“虽然人类答应保守秘密,但我们还是应该谨慎从事早日归程。”杰尔曼清点完人数掩埋了精灵后向贝伦报告。

家里还残留着那些危险份子,我的露西恩你要坚强!

以后对明霓国斯不再有眷恋,嘉兰岛是露西恩唯一的家了。迪奥与父亲的想法正相反,他想要亲眼看一看不朽的千石窟宫殿——统治了贝尔兰三千年之久的精灵王伟大的设计与智慧的结晶。

“瑟兰督伊?”

贝伦不会以为这个时侯他的朋友没有站到领队的位置而是走到他身边是为了胜利之后闲来无事的清谈。金发精灵也没有牵来他的马,除去与嘉兰岛同色的阳光披在耀目的金发上,使他与当初的虚影重叠,让贝伦在一瞬间记住不忘,瑟兰督伊没有留下贝伦的一件信物,也没有留给贝伦任何可以怀旧的东西。

“我们该告别了。”

“为什么?”

“ADA在召唤我。”

白色的鸟儿从长桥方向飞来登上灌木枝头。

“你必须跟我回到嘉兰岛,然后由我来决定出发的日期。”

“不可能。”

浮云来去,天色阴晴不定,瑟兰督伊面上如同那年在鲍黑尼亚庄园北境暂别时赌气赶走他的那份随意让贝伦负气地想难道精灵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贝伦于是细细思量,精灵与人类注定分开的结局怪不得他的朋友,过多的感情投入阻止不了离别的悲伤,而怀念就像水银也像毒药,不会天真地拒腐防变永葆此生等待共升天堂。在阿尔达的世界里,人类和精灵的灵魂是不同的宿命。

“这里已经接近多瑞亚斯,我不可能再折返。”

听了精灵的补充解释贝伦的肝火更旺,你这是早有预谋的吗,你根本没打算跟我回去,难道一开始就说实话我还会无理地阻挠你回家?

“你就这么着急吗,为什么不能等一等?”

“以后你会明白。”

“我不需要明白,我只要现在的结果如我的意。”

瑟兰督伊咬了一下唇,贝伦觉得精灵还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他猜到可能有些话会很无赖,精灵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难于启齿。

“我要你兑现当初的承诺!”

贝伦见到精灵眸中似有错失的痛而心有不忍,他没有遗忘那是玛吉,36年了,以马的寿命而言它应该已经不在了或者刚刚逝去。贝伦眼中的坚冰一点点地溶蚀,最后他牵来一匹快马吩咐一半儿的精灵护送瑟兰督伊归途平安,而杰尔曼、柯林斯、亚希伯恩、卓尔、格瑞斯则跟随贝伦返回嘉兰岛。

“我也要回家。”

“姐姐——”卓尔喊道。

“你先回嘉兰岛,我现在回家报平安。”

贝伦递给瑟兰督伊一只满满的箭筒,像探亲结束例行告别那样说道:“路上小心。”只是这句话不能安慰他自己,贝伦心想,原来你还记得我的诺言!贝伦的脚像沉进了地里或者是他的心太重所以才动不了身,他望着多瑞亚斯的那个方向,猜测瑟兰督伊一定不会回头。

我能对一个舍命爱我的美丽女子无感吗,瑟兰督伊!男人不是做梦都想着每天醒来就能看见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更何况这位女子是因为爱我才守护在身边,我怎能辜负她的深情。而抛却肉体形态之后剩下的爱是什么呢,你能回答我么,瑟兰督伊,那种只存在于诗歌传颂中的爱情,如果不是贝伦与露西恩之歌,那么,留在时光片段里的会是什么?

贝伦回到嘉兰岛,他搜查过瑟兰督伊的房间,不见了那罐儿许愿砂,他知道瑟兰督伊不会再回来。而精灵落下了琥珀花,那朵儿迎向阳光将看到阴刻的名字——精灵的名字——好像花瓣的脉落,还有那把腊质浓稠的琥珀小梳子。

当迪奥决心重振多瑞亚斯的国威,带领子女去往明霓国斯,贝伦托卓尔将白琥珀花与梳子带给瑟兰督伊。迪奥走得犹豫,但几十年对精灵来说算不得什么,对半精灵来说也不必放在心上,重逢的时间很快就会来临,他也不想像他的母亲,以为生命可以无限期地等待,却不想身为精灵和迈雅的父母先行离去。在这世间,精灵的灵魂终将团聚,只是除了露西恩。

经历萨恩渡口一役的年轻精灵贵族跟从贝伦领主回到嘉兰岛半年多找不出辞行的借口,当迪奥提出继承庭葛的王位回归多瑞亚斯之际他们即刻拥戴护卫他通过半兽人小队蹂躏之下的贝尔兰森林。

等莫奈尔理解了自己的心已经太迟了,等她无时无刻不在挂念巴丁因此放弃了嘉兰岛的安逸生活,迪奥的队伍已经走出太远太远。绿精灵想要阻止她的冒险,把她反锁在房间,可是莫奈尔突然升起一阵混沌的勇气窃取了一条船去追赶命定的精灵。

如今的辛达精灵也像自由同盟崩溃后欧西瑞安的绿精灵一样在半兽人的铁爪下惶惶度日,曾经富裕繁华的庄园封闭起来,黑夜之下狼人恐怖的嗅觉、狂热的杀戮、邪恶的折磨,让星辰都不忍直视不停地闭眼。

“看,一个人类女孩。”

“不,一个女精灵。”

“管她是什么,杀死她,取肉。”

“迪奥那小子跑了,问问她知道不知道去向。”先前那个更加嘶哑的嗓音说道,他转过丑陋的头,一包脓血蹭在隐蔽处的树枝上。

“问过了,就吃了她。”另一个缓慢蠕动被脓疱挤压的唇,发出平板的声调,斜斜看着它的头领,灰白的牙釉暗红的齿龈好像咬掉了对方脸上的血疱,它极度饥渴,摇晃着头粗哑地发音,“啊——”

“抓住她……”半兽人在喉咙深处告诉自己。

莫奈尔内心充满了恐惧,像被黑夜追杀,疯了一般地逃窜,慌不择路。在早春化冻过几次的冰泥上滑了一跤,她摔倒时压断枯枝的碎裂声吓到把自己滚了一遭。未系紧的弓从背上掉落,她换了个视角辨认出藏身树后的大块头野兽。

箭在弦上,心不再抖。

巴丁跑向这里,优秀射手的顶尖儿视力让他看到夜幕下苦斗的莫奈尔和隐藏实力的矮人与半兽人,这些来捡便宜的猎杀者刚好排成直线,在巴丁的箭道上串成一串儿。巴丁搭箭,他在矮人身后很远,不过这是个偷袭的好位置。

猎捕莫奈尔的半兽人中箭倒地,埋伏最近的半兽人怪叫着回身乱放箭,它的同伴脑袋上有一处脓疱疮被放了黄水。巴丁的箭压得极低,贴着蹲踞的半兽人头皮射入打斗中的半兽人大腿。矮人的计策被搅乱,他们被迫提前迎敌。然而巴丁实在是离得太远,来不及迎接莫奈尔。莫奈尔没有当矮人是猎人,她还在帮助矮人。她不清楚在渡口发生的战事,精灵与人类都遵守协约对此讳莫如深。巴丁还在无声奔跑,矮人已解决掉碍手碍脚的半兽人活捉了女精灵。

“说,迪奥在哪里?”矮人缴了她的弓,向下揪着她的头发强迫她弯着身子仰视自己。

“我不知道。”

另一个矮人拿刀子割了女精灵的颈,他割得浅,只是放了一点儿血。

“迪奥走得是哪条路?”

“我真的不知道。”

巴丁从风儿探听到的消息判断,难道还有矮人军队埋伏在这边?必须尽快通知迪奥做好防范。他看到他的莫奈尔在哭,矮人用钝刀子割着她的脖子,那一定很痛。莫奈尔哭泣着不敢动,矮人很满意她流泪的模样,相信她很快就会抗不住酷刑的折磨。

“迪奥去多瑞亚斯干什么?”

“我没有见过任何人。”

“你来做什么?”

“我迷路了。”莫奈尔说了实话,她的孱弱与怯懦不是装出来的。但矮人不知道女精灵煨弯身体时手已碰到靴筒,矮人只顾辨识女精灵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却未察觉现在令她害怕的是内心争斗着要不要杀人。

我的莫奈尔在哭,她的脖子被矮人攥在手里。巴丁的手有些抖,扶不稳弓,他听到莫奈尔在啜泣。女精灵抽出小刀,刀尖向下,由双拳护着,一想到要杀人她就双臂颤抖,而矮人只当她吓得要命。她抱拳抵住心口,机械地回答矮人的问话,不回答脖子上就多挨一刀。她不确定哪句话会泄漏军情,虽然她全回答为不知道,但不知道也会在提问的诱导下出卖些许信息,而这样问答的结局只能以她的死亡告终。

莫奈尔仍在哭,她的刀尖向外克制住本能的抗拒递出利刃,希望血脉被挑断之前刺中矮人的心窝。巴丁的箭穿喉而过,在莫奈尔为报己仇赴死的一刹那结果了威胁她生命的那个矮人。莫奈尔仍死死握住刀扑在矮人身上。插在矮人心口的刀子没了柄,矮人的手指勒住了她的脖子她也不肯放手。巴丁上前一刀削去矮人的头,将莫奈尔搂在怀中,她的手死死扣住带血的刀刃,咽下残忍的泪,像吞下一碗羊油流到胃里燃烧。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放下刀,不要害怕,相信我会保护你的。”巴丁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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