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技术很娴熟,每一个石子在水面上飞过,都会激起两三个水漂,有的甚至会激起五到六个水漂。
这真的算是很厉害了。
然而从头到尾,他的表情都是木然而又僵硬的。
黑洞洞的眼眶仿佛没有了瞳仁一般,就这呆滞的看着这滚滚而去的淮水,他在思考,但说到底,他其实又什么都没有像,仅仅只是在打水漂而已。
这是一个痛苦多年的人才会想出来的缓解痛苦的办法。
如果有一天你也痛苦的不能自己的时候,你也可以尝试这种办法,那就是把自己的身心完全寄托在某物之上。
如果它没有感情波动,你自然也不会有感情的波动。
现在的陈风,就是彻头彻尾的把自己当成了一块石头。
他把自己从自己的手里丢了出去,看着自己在湖面跳跃,然后又落入水中。
他是痛苦的,但是还好,同时他也是无意识的。
只是很可惜的是,他这种无意识的状态注定了持续不了多久。
在他又一次抛出自己掌心的石子的时候,他那种无瞳仁状态下的眼神终于是彻底改变了。
这到并非是说经此一役,他彻底想通了什么,而是他刚刚丢出去的石子被另外一颗同样在水面上跳跃的石子击中了,被它给撞到了淮水之中。
噗通。
伴随着这轻轻的落水声,陈风整个人的思维也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内。
他转身,看着身后不出意外的来人,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也没有说任何的话。
“怎么,看到我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了?”
薛定谔抬眼,看着站在淮水边,站在柳树下的陈风,心中莫名一疼。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觉得好生奇怪,陈风站在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都没有做,但就像是觉得孤独,从骨子里透出了一股绝望的意味,好像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始终是个被割裂在众人之外的人一样。
“哦,你想让我说什么呢,我并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究竟应该说些什么了。”陈风弯腰捡起了刚刚被他丢在地上的吴钩剑,抱在怀里,这个姿势好像能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老薛挠了挠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李自观跟我说,他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嗯,所以呢?”
陈风的言辞简短,表情依旧木然。
“所以……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事情么?”被陈风这么盯着,老薛一个活了这么久的大老爷们了,却是突觉得有些不自在,“安慰人这种事,我是真的不怎么懂。”
“不怎么懂的话,那就不要强行过来安慰了,我不是小姑娘,你也不是知心姐姐,不用做这种酸不拉几的事情。”陈风表情很冷,但是老薛感受得到,他这冰冷表情下如同潮水般汹涌的内心,“我已经知道你准备大无畏的献身,过来开启我的修行之路了,我也知道李自观可能并不是真心想要收我为徒,只是被你这种大无畏的精神给感动到了而已。
我不同意你这么做,但是我同样也知道我的同不同意,对于你都不会产生什么影响的。以你的修为,想要定住我的身躯,实在是轻而易举,我连丝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所以你这个时候来劝我有什么意思呢?痛快点儿的话,直接将我打晕,再次醒来的时候,你直接死掉了,而我如愿成为了一名修士,怎么样?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法子么。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告诉我你要为我去死?!
换命,你觉得换命很光荣是么?
我现在为我自己不能修行感到无力,也为你要失去生命而觉得痛苦,我明确的知道自己的痛苦是无意义的,但是我却无法抑制。怎么样,这么说,可以么?你还有什么要劝的?
还是说,你觉得我必须要学会修行,这样的话才有可能有一日手刃杀掉那个人的凶手。而你自觉自己是被命运感召的人了,是我手刃路上必须牺牲的人,所以你必须牺牲自己,是这个意思么?”
老薛闻言,了摇头,陈风的愤怒和绝望都裹挟在了言语之中,此刻就像是一根又一根冷箭射向了他,“不是的,陈风,我并没有希望你有一日走上复仇的道路,我只希望你能够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是临终之前,主上对我最后的托付,也是我这个看着你长大的不称职的管家,对于你最后的期望。”
“期望?你所谓的期望,就是修行一途,是么?”
陈风咧嘴冷笑,觉得此刻薛定谔给出的这个答案好生的虚伪和作假,“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别逗了。”
“不,不是我不知道,而是你自己已经忘记了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所以我才会这么做。如果说真的有宿命的话,我的宿命并不是要将你推向复仇之路的,陈风,我只是想让你不忘初心。”
“不忘初心?呵,你在这儿和我说相声呢?还不忘初心。”
“老薛是个粗人,这辈子没读过什么书,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公子,你当年会说话时,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想修行!我不知道所谓的初心是什么,我只知道,如果这是公子你的梦想的话,你就应该去捍卫它!而不是让它一直尘封着,尘封到有一天,自己都不屑于提起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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