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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 庄(1 / 2)

 锄完地后,上午有时间我或许会读一下书,写一会儿字,再到湖里洗个澡,游过一个小湾,这便是我运动的最大限度了。这有助于洗去劳动后身上的尘垢,或者除去因阅读而致的一条皱纹。我一般在下午都是很自由的。每天或者隔一天都会到村子里散步,听一听那永无休止的八卦,或者口耳相传的谣言,或者报纸上转载的新闻。假如用因势利导的方法接受它们,的确会感到很新鲜很奇特,就好像树叶的萧萧声和青蛙的呱呱声。正如我在森林中散步时喜欢看鸟雀和松鼠一样,我在村中散步,喜欢看一些男人和小孩;在村中散步我听不到风吹过松涛的声音,却能听到辚辚的马车声。从我的房子向另一个方向望去,在河岸的草地上有一个麝鼠的聚居地,而在另一端的地平线上—榆树和悬铃木的下面,有一个满是忙碌的闲人的村庄,这令我产生好奇之心,好像他们是大草原上的流浪狗,不坐在兽穴的入口,反而奔到邻人家去聊天。

我经常到村庄去观察他们的生活习惯。在我眼中,村庄就像一个庞大的新闻编辑室。为了编辑室能持续运作—

就像以前州政府大街

上的雷丁出版公司所做的那样,他们不仅出售报纸,还出售干果、葡萄干、玉米粉、盐以及其他食品杂货。有些人对新闻胃口极大,消化能力也超强,他们能永远像雕像一样坐在街道上,百般打探新闻,让新闻犹如地中海的季风一样翻腾着,低语着,从他们耳旁吹过。或者也可以说,他们像吸入了少量的乙醚,虽然意识还是清醒的,但痛苦却被麻痹了

否则有一些新闻,让人听到后会痛苦的。

当我在村子漫步时,我总是看到这些活宝一排排地坐在台阶上晒太阳。他们身子微微前倾,脸上挂着淫欲的表情,眼睛时不时地左顾右盼。要不就是身体靠在谷仓上,双手插入裤袋里,像根支撑谷仓的柱子。因为他们通常逗留在户外,所以风中带来的消息他们都听得见。他们是最粗糙的磨坊,凡是流言碎语都要经过他们的第一道压碾,然后才能传入各家各户,倾倒进更精致的漏斗中,进行更精细的加工。

我观察到,村子里最有活力的地方是食品杂货铺、酒吧、邮局和银行。此外如同机器中必不可少的零件一样,一口大钟、一尊大炮和一辆救火车,都放在合适的地方。房屋的设计为了尽量满足人类的需求,都面对面地排成一巷,所有过客都逃脱不了夹道鞭打,任何男女老少都可以痛扁他一顿。当然一些被安置在离巷口最近的人最先看到过客,也最先被过客看到。他们最先动手揍人,所以要为这个黄金地段付最昂贵的房租,而住在村外的少数零散的村民,到他们那儿有很长的距离,就算经过,旅客也可翻墙而过,或抄捷径逃掉,这些村民当然只需付一笔很少的地租或窗税。有的四周都挂起了招牌,诱惑着顾客;有的抓住了他的胃口,那是酒店和饭店;有的抓住了他的嗜好,如百货店和珠宝店;有的紧抓了他的头发不放,或揪住了他的脚或他衣服的下摆,这是理发店、鞋店和服装店。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可怕的事就是要你挨家挨户地去访问,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总是人满为患。

总体上说,我都能很巧妙地躲过所有的危险,或者我马上勇往向前,毫不犹豫地直奔我的目的地,那些受到夹道鞭打的人可以尝试一下我的办法,或者我专心地想着高尚的事物,像俄耳甫斯1“弹起那七弦琴,高唱诸神的赞美诗,压过了妖女的歌声,因此才没有遇难”。

1.俄耳甫斯,希腊神话中的诗人和歌手,善弹竖琴,弹奏时猛兽俯首,顽石点头。

有时候我会闪电一般地溜走,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因为我不大在意礼节,即使篱笆上有个洞,我也不觉得有必要犹豫。我甚至还经常闯入一些乡民的家中,他们亲切地款待我,他们会跟我说起最新的以及精选出的新闻。在了解了刚刚平息的战事,以及战争与和平的前景,还有世界还能合作多久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后,我就立马从后面几条路溜掉,又隐逸进我的森林了。

有时我在城里逗留到很晚,才出发重回黑夜当中,这不禁使我感到愉悦,尤其在那些漆黑的、风雨交加的夜晚,我从一个灯火通明的村屋或演讲厅起航,肩上扛着一袋黑麦或印第安玉米粉,朝着林中安逸的港湾行驶。外面的一切都安置妥当了,然后我带着快乐的思想卧在甲板下面,只留下我的躯壳掌管着舵,但如果航道平静没有波澜,我就干脆用缆绳将舵拴死。当我航行时,在舱中的火炉边取暖,许多欢快的思想便会在我脑中盘旋。任何天气都不会使我感到忧郁,也不会使我感到悲伤,即使我遇过几次恶劣的天气。在平常的夜晚,森林里也会比你们想象的要黑。在最黑的夜晚,我只能靠着树叶间隙中透出的光,一边走,一边认路。有时在一些没有公路的地方,我只能用脚来摸索我开辟的路,或者有时候,我能用手摸出几棵我熟悉的树,从而辨清航向,例如,中间距离不超过18英寸的两棵松树,总是位于森林的中央,从它们中间穿过时,我就能辨别方向。有时,在一个漆黑而潮湿的夜晚,我很晚才会往回走,我的脚探索着看不清的路,一路上都心不在焉,仿佛在做梦一样,等我猛然伸手开门时,意识才清醒过来,我根本不记得我是如何走回来的。我认为我的身体,就在灵魂脱壳之后,但也还能找到它的归属地,就像手总能碰到嘴,无需任何帮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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