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徒回头看了看已经探出头来的顾衍, 见主君神色平静,才大声的答道,“正是。”
火把群这才靠近, 那个刚刚问话的少年骑马靠近,等到了跟前才翻身下马,身后跟着众多仆人。快步走到车架前, 对着车门深深作揖,这才说道,“侄子熙, 见过羡之叔父。”
顾衍从车里出来,将顾熙扶起来, 轻笑着拍拍少年的肩膀。他离家时顾熙还是个几岁的孩子, 如今都快到他胸口了。想想顾熙今年也差不多十岁,顾衍感慨着说,“离家时阿熙还要人抱呢,如今都是半大的少年了。”忍了忍,他没有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这种话说出口。
“叔父......”顾熙不好意思的挠挠脸, “莫要打趣熙了。”
天色实在不早了, 冬日的夜晚又格外寒冷, 顾熙将顾衍扶上车,将自己的马鞭扔给韩徒,让他和仆从们将他的马牵回家, 而自己坐上车架, 转头说, “熙为叔父驾车!”
“那就多谢阿熙了。”顾衍在车厢里含笑答道,声音懒洋洋的。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入岐东的地界, 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当见到亲族的时候,这种放松的感觉更加明显。松懈了的顾衍觉得,此时一整年的疲惫好像都在这个时候涌向他,他倚靠在车厢上一动也不想动。
顾熙显然被赵氏教养的很好,就是驾车也非常平稳。顾衍舒服的叹了口气,放任自己进入疲惫的梦乡。他要眯一会,等到家后才有精神去见父母兄长。
谁知道,这一睡就是第二天早上了。
顾衍留恋的蹭蹭被子,地龙的热气将寒风隔绝在窗门之外,整个寝室都暖洋洋的。顾衍迷迷糊糊间向被子里钻了钻,刚刚睡醒有些迟钝的大脑缓慢的运转着,忽然,他猛地坐起来,茫然的伸手摸着身边。
“我记得,我是在车上睡着的?”
顾衍将被子披在身上,从榻上起来,正当他摸索着准备找水喝的时候,韩徒从门外进来。他看到顾衍站在案几前,连忙将敞开的门拉好,快步走到顾衍身边将水杯递给他。
“主君,昨天您在车上睡着了。君侯见您疲倦,就没有让奴叫醒您,嘱咐奴和您说,如果今天早上醒了的话,就朝食的时候再去问安。”
“嗯,知道了。”顾衍喝完杯中的水,唇边没有留下任何水渍。将漆杯放回案几,韩徒拍手招呼等候在门外的侍女们进来给顾衍更衣净面。
顾衍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张开手臂,任由侍从们围着他套上一层又一层的衣裳,最后再将毛里的深衣穿好,带上玉佩,韩徒将佩剑挂在顾衍腰间,一个标准的贵族就打扮成功了。
带回来的三件狐裘都弄脏了,韩徒低声告诉顾衍,“主君,已经没有披风了。”
“无事,到母亲那里只有几步路,不穿披风也可以。”顾衍试了试衣服的厚度,决定就这么去见母亲。
韩徒闻言低头将鸱鸮杖递给顾衍,自觉地回到顾衍的侧后方。侍女们将们打开,顾衍先是适应了一下屋外的温度,然后抬步走了出来。越丫被他留在了咸阳帮他照顾还在家里的张苍和马上就要回来的甘罗,所以现在身边只有韩徒一人。
韩徒不似越丫细心活泼,一般是顾衍不问,他就不答。
穿过层层廊道,顾衍忽然停下了脚步,“韩徒。”
“奴在。”
顾衍勾起了唇角,“是不是下雪了?”
韩徒有些奇怪自己的主君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已经老实的答道,“昨天后半夜就飘起了雪花,今晨下大了。”
顾衍听后笑容更大了,“瑞雪兆丰年,明年会有好收成。”雪盖在还没彻底冒头的庄稼上,将温暖的空气保存在土壤和积雪之间,不论外面多么寒冷,被雪保护的庄稼都不会受到影响。等寒潮褪去,雪就会融化成水流进地里,春灌也能轻松些。
顾衍本来就担心冬天太冷,补种的冬麦可能会出现被冻死的情况。如今岐山下了大雪,说明至少周边也都有降雪,这场雪能让他安心些了。
“阿衍!”
还没到母亲的屋子,顾衍就听到自己兄长的声音,停住脚步,向声音的方向行礼。顾昭也回礼后才笑着说,“几年不见,阿衍也长高了!”
离开的时候,顾衍堪堪五尺半(1),如今已经是六尺出头了。
知道是昨天下午他戏弄顾熙,被他哥知道了。顾衍也没有反驳,只说是这几年刚好是长个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