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苟太后猜想想在苻坚心烦的要命，摇了摇头，摆架甘泉宫。
苻坚崇尚节约，苟太后便以身作则，她不愿意浪费劳动力，进进出出都和别人一样不坐轿子只走路。夜里，大多数宫殿只点着勉强能见的烛光，连通的长廊更是漆黑的一片，为了不至于危险，宫人提着灯笼走在在面确保安全，走到甘泉宫时，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和其他宫殿一样，甘泉宫的烛火也并不明亮，但一直往里，走到宣室殿就忽然明亮了许多。宣室殿正是苻坚批阅奏章的地方。
宣室殿的门敞开着，苟太后远远就看见苻坚双手靠在龙案上扶着脑袋。
“太后娘娘……”吕诚一见苟太后，连忙跪了下来，才想通传，便被苟太后示意安静的姿势阻止了。苟太后站在漆黑的外面，看着明亮的宣室殿内，看了好一会儿，苻坚都没有发现她。忽然，他双手放下了，头却没有抬起来。他看着龙案，样子越发苦恼。
“坚头。”苟太后走进宣室殿便呼唤苻坚的小名。
“母后。”晃过神来的苻坚听着久违的小名，笑了笑站了起来。
“哀家还是觉得坚头像以前那样唤娘来得亲切。”苟太后也笑了笑，“不过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就连儿子也改变喽。”
“娘，”苻坚忽然很尴尬，“儿子自知这些日子没有去问候您，真是对不住了。”
“哀家怕的是失去你这个孝顺儿子。”苟太后叹了口气。
“怎么会呢？”苻坚憨憨地笑了。
“饿了吧？”苟太后叫侍女恩巧把甜汤端上，“听说，你已经几天没回甘泉宫了？”
“母后想见儿子的话，只要唤一句，儿子不论如何都一定会立即赶去。”苻坚接过了天堂。
“所以说，哀家的儿子是真的孝顺。”苟太后点了点头，“忙于政事是好事儿，但也要顾着身体。”
“不打紧。”苻坚一边吃甜汤一边说，不小心噎着了。
“慢慢吃，”苟太后走过去抚了抚他背脊，“别噎着了。”
“是的。”苻坚还是一边说一边吃。
“刚才吕诚见到哀家，便想通传，哀家让他不要，是想看看勤于政事的儿子有多么耀眼。”苟太后轻声说，“不料却看见你眉头深锁，所为何事呀？”
苻坚忽然放下了汤匙，抬起头看着她，却一言不发。
“对呀，朝政之事，哀家不该管的。”苟太后立刻转过身去。
“母后您只是关心儿子，”苻坚给她找了个借口，“不忍儿子苦恼呀。”
“那你为何事苦恼？”苟太后回了头。
“特进强德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罪行罄竹难书，京兆尹王猛按律判其斩立决，要儿子批准。那个强德所犯的事情是非杀不可的……”
“这样的话就杀了他呀，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呢？”苟太后打断他。
“问题是他是强太后的亲弟弟，儿子杀了他岂不是不孝？”苻坚扶着头额。
“你祖父受前赵国主之命东迁，本来以为我族人还得继续受到暴君的蹂躏，继续流离失所。所幸上天见怜，让那个失德的赵国主死于非命，我族人才有了喘息的机会。你祖父为了保护族人，大战姚襄，好不容易才让我族人有了一席之地。你伯父和父亲为使我族人永固关中，出了多少汗，流了多少血，不料却把江山交到苻生那般畜生手上。你承天待命，把大秦从恶棍手中拯救出来，对我族人永固关中的目标只是稍微迈进一步。如果你忌讳那些逆天而行的人，放他们一马，而驱逐那些顺应天命的人，使我族人继续颠沛流离，这样算不算不义，让你祖父、伯父和父亲含恨于九泉，这样又算不算不孝？”
“母后所言甚是，但是……”
“还有什么但是的！”苟太后一拍龙案，龙案发出闷闷的响声，她才发现自己拍在了诏书之上，他迅速地扫了一眼，“什么，你要杀王猛？”
苻坚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不是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么？王猛不正是你梦寐以求的人才么？你怎么可以杀他？”苟太后火了。
“他杀了强德。”
“强德不该杀么？”
苻坚又默不作声了。
“杀了该杀的有什么错，竟然招致杀身之祸？”苟太后稍微冷静了下来，“他抗旨了？因为事前你看强太后的面子下旨饶了他，但王猛还是杀了？”她扶着额。
“不，他没有抗旨。”苻坚小声地说，“不过他先斩后奏了。”
“当真？”苟太后严肃地看着他。
“也不完全，”苻坚终于抬起头了，“他已经请旨了，但是在批示到来之前，强德在公堂上公然要杀害王猛，他的人才将强德砍杀的。”
“这样不就好办了。”苟太后笑了，“谋杀朝廷命官，就算立刻砍杀也是合理的。”
“但是……”苻坚吞吞吐吐。
“还但是什么”苟太后昂着头看着他。
“强太后方面……”
“坚头你到底是她的儿子还是哀家的亲儿子！”苟太后挑了挑。
“当然是您的。”苻坚跪下了。
“不听哀家的话，你才是真正的不孝！”苟太后转过身，“反正王猛不许杀，你自个儿看着办吧！”说完，苟太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长乐宫的时候，李威已经站在宫门外等着她了。
“怎么也不进去？”苟太后问他。
“不是等消息么？”李威坦白地说。
“老是让哀家唱白脸！”苟太后瞪了他一眼。
李威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好在哀家还担当得起。”苟太后走了几步，又回了头，说，“先进去吧，这儿风大！”
李威晓得那厮又平安度过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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