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身旁的一个官员一看岳明没有半点唯唯诺诺,相反腰杆挺得倍儿直,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不禁勃然大怒,上前喝道:“大胆狂生,可知道你面前的是什么人?----见了宰相吕大人不垂手聆听教诲,还敢如此放肆!”
哦,这个大胖子原来就是当朝宰相,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吕夷简!这些天他跟着王钦若、陆秉文一起处理白莲社一案,对这大宋朝廷各派地代表人物也略知一二。这吕夷简是朝中重臣,真宗年间就是皇帝的近臣,没想到第一个给自己下马威的竟然是这个多少年来殚精竭虑,公忠报国的大忠臣。
吕夷简对这那位官员轻轻一摆手,说道:“富大人,你稍安勿躁。老朽请问岳大人,自古以来作为人臣就应该忠君侍主;作为孔孟弟子、天子的门生,就更应该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可是老朽却听说,岳大人竟然蛊惑太后和皇上,成立了一个墨卫的奸邪组织,这些人白日里在京城一带为非作歹、飞扬跋扈,深夜里竟然闯入私宅、稽查百官,闹得是民怨沸腾、人心惶惶,朝中的百官更是人人自危,以至于朝局动荡、政事荒废,长此下去非得酿成祸国殃民的惨剧不可!----你一个微末小吏,不思竭诚报效朝廷,忠心侍主,却一心想着大兴谲诈诡异之风,暗搞歪风奸邪之事,是何居心?”
岳明听着听着就感到脊梁骨上直冒冷气,如此一顶大帽子要是给他扣到头上,那自己无疑就成了大宋版地魏忠贤,想摘都摘不掉了,可是这种事现在能说的清吗?一旦自我辩解起来,无异于引火烧身,立即就会引起众怒,弄不好闹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也不是没有可能,看来光明大道是走不得了,于是呵呵一笑,朗声笑道:“吕大人高居相位,可不要道听途说啊!----我岳明不过闭塞偏远之地一书生,人微言轻,可宫阙巍巍,朝堂遥遥,又怎能去蛊惑太后和皇上?纵然在下在金陵有了些许寸功,被枢密使王大人暂且谬任为江宁通判,可一府的通判和朝廷来往的公函件件都是有备可稽,况且它们又都会通过中书侍郎呈送给吕大人拆阅,在下究竟有何通天的手段,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去蛊惑太后和皇上?”
此言一出,吕夷简张了几次嘴都被生生地给噎了回去。\\\\\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满朝的文武大臣都知道是这小子煽动石德奎不成,被听者有意的任守忠将那些蛊惑之言带回了皇宫,原封不动地倒给了当今太后,这才酿成此祸!但那都是眼下盛传地谣言,虽说可信度极高,可毕竟上不了台面,难以当做置人于死地的利刃啊!
吕夷简原本想着岳明不过是一个志大才疏、好高骛远地一介书生,虽说肚子里有些花花肠子,可自己以宰相之威、率群臣之众,这阵势一亮相还不得把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给吓得魂不附体,惊慌失措?可他哪里想到,自己打了半天的腹稿,说得唾沫星子在胸前乱飞,刚想着缓上一口气看看这小子的狼狈样,没想到竟然被岳明几句不咸不淡的话问得哑口无言!----大意啊,真是大意失荆州啊!
岳明一看吕夷简的狼狈样,心里有些不忍,这毕竟是一位当朝宰相,历史上也没留下过什么恶名,再说那个“墨卫”听说最近也确实做得过了头,于是上前笑道:“吕大人为国为民的赤胆忠心让在下佩服地五体投地,当今太后圣明,我大宋多少军国大事都是出自他老人家的示下,哪一件处理的不是让满朝称颂、天下臣民敬服?太后她老人家如此贤明,又岂能蒙受臣下的蛊惑?我看墨卫那件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岳明这几句话说的时候笑嘻嘻的,看似是在向他示弱求和,可是听在吕夷简的心里,无不让他心惊胆颤。他和晋国公丁渭同为宰相,又是水火不容,常常在太后面前争得面红耳赤、难解难分,最后都要倚仗太后来乾纲独断、居中调停!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他口中说太后是受人蛊惑,并且还是受了一个不及弱冠的书生的蛊惑,太后会作何感想?这又跟当面说太后不辨是非、昏聩荒谬,又有何区别?---一想到这背后牵扯到的是是非非,这位吕丞相顿时就打了退堂鼓,刚才那副盛气凌人的气势也一扫而空!
岳明一看吕夷简生了退意,刚想回去喊上灵灵和狄青下船进城,没想到他刚一转身,忽然就听见吕夷简身后一个声如洪钟的苍老声音高声道:“黄口小儿,真是巧舌如簧,我王曾倒要问个清楚明白!----你在金陵结交应奉司的都司宦官任守忠,在他面前大肆吹嘘那些令正人君子不齿的谲诈诡异之法,这跟当面蛊惑太后又有何异同;自古以来,凡是一国之君都有失察之处,就是汉武帝、唐太宗和我朝太祖皇帝,这样雄才大略的君主尚且不能无一过失,当今太后又怎么不能受人蛊惑!”
岳明回头一看,这王曾的年纪也不下七十岁,须发皆白,不过精神矍铄,老当益壮,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看起来跟自己村的那个岳老太爷倒有几分的相似。这老头的大名他早就如雷贯耳了,原来他就是江宁府尹王拱臣的恩师,当今大宋的资政殿大学士、参知政事,曾数次在太后面前据理力争、冒死进谏的副宰相王曾!
这老头果然名不虚传啊,火力足、猛!
就自己眼下的身份,竟能让当朝的两位宰相恼羞成怒,跳出来当场发难,无论如何,这份荣耀和面子是大大的给足他岳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