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气味很奇怪,不刺鼻,却也有能逼人心扉的敏感;不好闻,却也有能醉人心神的芬芳,那是鲜血。有人渴望,有人厌恶,有人见过,有人流过,曾有人为它做最后的绽放,那才是鲜血。即使凝固了,也不会失去原有的威慑,那就是鲜血。
陶醉过,就再也忘不了,没有真正地触碰过他,感受过他,连他的温度也只是从冰冷的书本上知晓的。只知道,夜晚,心也随着他颤动着,他向我倾诉,他也是有生命的。
亦均便没有这样近距离感受过血花的绽放,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都不需要他来做。但是他知道,总有一天,他需要自己去面对。他肩负着很大的责任。
现在,他见到了,没有想象中的反感。恰恰相反,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泌入鼻尖,在云端,在天边,他着迷了。这就像是一个瘾君子的起始。
舞女周身长袖都已被毁去,露出肌肤嫩白如水的秀足玉臂。手中一松,那把软剑便脱离她的掌控,插在六族老胸口,剑柄之处不停上下颤抖。再看舞女自己,气也不喘,似乎还是留有余地。
六族老胸口处衣衫上的血迹随着软剑的颤动又一阵扩大,鲜血渗入衣衫蚕丝,疯狂地涌进每一个可以钻入的角落,他们在为主人做着最后一件事,让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一直清晰可见,让不明所以的人可以触目惊心。因为他是禁忌,不容清洗。
这样的伤口便不算是致命的,修炼有成的六族老自然不会因为胸口的一道透体剑伤就变得毫无反抗之力。只是他是注定要死的,虽然还有再战之力,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舞女的对手,怕是徒增羞辱吧。
“亦均,老夫死了,你以为你能逃脱的了干系吗?”鲜血的流失虽然已被六族老自己控制住,但先前早就掏空了大半。六族老显得有些无力,不得不背靠在一张桌子边沿上才能立着身子,他突然渴望站着死。这样情况下的人到最后只有两个选择,屈辱着或骄傲着。
“六族老,我为何要逃脱干系,我还要光明正大的去传一传,亦家,他能奈我何。”亦均是自信的,能为京里办事的人自然是看不起仅仅窝在阜南的亦家,想想这个称霸了阜南的家族,族老却还不如自己一小小侍卫。况且,不出意外,这亦家将来可是他做主的。
只是他没想过,自己虽为京里办事,可也是亦家的人,换做他人,早就仗着身份为自家族里谋些福利好处了。只能说亦均是典型的吃里扒外,做走狗的货色。
“亦均,你要清楚,你也是亦家的人,你这种没有培养价值的垃圾死了也就算了,可别连累了你的父亲。”六族老还不知道亦均的依仗所在,也只以为这舞女是亦均父亲仗着京里的身份为亦均安排的。
“老东西。”亦均最恨别人说他天赋差,不过他的天赋确实差的可以,儒道怕是混不出什么样子了,谋道的水平也就那样,要不是跳轮回的时候运气好,他还真是一无是处。
“我是为京里办事的人,你觉得一个小小亦家能奈我何,不说你,那些什么大族老、二族老,我照样敢杀。将来亦家也是我来做主”亦均心眼甚小,六族老的一句话戳痛了他的伤口,心里一急便将整个亦家都威胁上了。
六族老能在族里几个派系之间周旋,自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如果触及到了家族根本的问题上,所有人都可以团结一致。毕竟他们不是傻子,他们可以争权夺利,但要是连家族都被人毁去了,那还有什么权利可以争夺。
“你这个...”六族老本想大骂出口,只是怒火上涌,气血一急,伤口大痛,差点令原本止住血流的伤口又要裂开。六族老也只能作罢,不过吼不出来也没关系,骂人永远是轻描淡写更来得气人。“这么多年了,能说说做富贵人家的狗是什么滋味吗?老夫也心动了。”
六族老还真是要感谢他的伤口,要是他真得吼出来,亦均只会觉得爽快,认为那样的六族老只是一只怒急了的病猫。只是现在六族老脸上满是嘲弄之意,嘴里也止不住讽刺,神态又给人一种无所谓的感觉。
亦均这般意气用事的人最是忍受不了这些,他好面子,好虚荣。最讽刺的地方便是他自己清楚地知道自己因为虚荣而选择做狗,因为面子而选择装人。人前人后,也难的。
现在的他被当众嘲弄,还怎能受得了,尽管所谓的当众只是一个舞女而已。好面子的人喜欢自己瞎想,正如现在,舞女只是安静的站着,而在亦均的心里,却是幻想着舞女的嘴角正轻微上扬,是意味着嘲讽的弯角,神色间有淡淡的轻视。
“杀了他,杀了他。”亦均气急败坏,殊不知这样只会更让人看不起,终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六族老大笑着,即使牵扯了伤口也浑然不顾,就当做是最后的发泄,疼痛也无所谓。舞女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很本分的尽到了作为一个手下的职责。
她走向六长老,距离如此近,三两步之间便可到达。
六族老不惧,笑声虽止,但不是因为死亡近前。想来孤苦一生只为名利,有些不值,却也有些满足。六族老本就不是命中有富贵的人,他曾经和那些平民又有何异处。只是他坚信着,努力着,日夜思考着,未来是什么样,功名是什么样,现在想想,什么也不是,有的只是充实,生命真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