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躬身告辞,刚转头要走,费仲突然道:“墨剑客留步!”
墨羽一惊,又转过身来问道:“丞相还有何见谕?”
此时费仲面色变得十分温和,还带着一丝笑意,说道:
“墨剑客的风范,本相是今日才看到啊!本相爱才若渴,不知墨剑客是否有意留在朝歌,协住本相?那西岐虽然强盛,于天下而言终究不过一禺之地,留在朝歌方能驰骋天下,大展鸿图啊!”
墨羽一愣,笑道:“承蒙丞相抬爱,只是墨羽虽然略有薄技,但胸无大志,无心仕途,况且如今身在朝歌,肩负天大的责任,岂能他想,还望丞相见谅!”语气颇为诚恳!
费仲微感失望,道:“好吧,那是本相无福了!你刚才所说之话,我已听明白!你放心,西伯侯之事,本相会仔细斟酌!”他知道墨羽所言“摒弃私怨,多为国事考虑”是想让自己为天下安定计,帮助姬昌回国派兵平叛!
墨羽一听,喜道:“若能如此,西岐百姓无不感激丞相大恩!”说着告辞离开!
这一夜,费仲彻夜难眠,想起莺儿的事,心中阵痛,难以平息,感觉自己干枯僵硬的生命刚刚现出一点亮光,却没想到竟这么快又熄灭了!
第二日,墨羽找人将莺儿尸首拉到城外,葬于梅英旁边。梅英刺杀受辛失败,死于鹿台之上,尸首被遗弃在城外野林里,是墨羽让微子将其找到下了葬,只是没有立墓碑。
竹林之畔,墨羽和青君看着两座坟茔,久久伫立,谁会想到这里埋着的是两个才十七八岁的孩子!
现在已经开春,柳芽新绿,这里山明水秀鸟鸣嘤嘤,希望这明媚的充满希望的春光,能洗去他们生前的痛苦!
青君看着莺儿的坟茔沉默良久,摇着头自责地道:“我太大意了,自父亲去逝后,我自顾自己难受,却没有察觉莺儿……要是我们早点劝导,一定不会有事的!”
墨羽看她神色,心中不忍,劝道:“事已如此,就不要这样想了,她所有的亲人都没了……虽然我们待她很好,但终究无法代替她父亲和梅英,我想她死志早决,就算不发生丞相的事,她也会走这一步!莺儿外表温和,内心灵巧多思,极有主意,就是我们发现,也未必能劝得过来!”
青君喘出一口气,声音已有些哽咽,悠悠地道:“梅英和莺儿自小相识,算得上青梅竹马,都是家世清贵,清纯善良,是难得的一对璧人,昔年时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会婚配在一起,会一生平平安安,幸福美满,可没想到他们,还有两个家庭,会遭此噩运!”
说完,青君微微抬起头,看着广袤透蓝的天空,悠悠地道:“这人世间还会有多少的悲剧呢?”
墨羽看着青君,青君天生如此悲天悯人,墨羽不愿这世间的悲剧都如此沉重的压在她身上,柔声安慰道:“不要再去多想这些,世间本就如此,能有几事能遂得了人愿?”
青君听进了墨羽的劝慰,或许真的是自己把这个世界看得过于美好了。青君突然只觉浑身无力,终于倒依在墨羽的身上!蕊儿,比干,父亲,莺儿……她已经无法再忍受亲人这样一个接一个离去了!她目中含泪,悠悠地道:“难道这个世界不再给我一点希望了吗?”
墨羽听着,只觉心中碎裂,伸手挽住青君道:“我不就是你的希望吗?”
青君心中总算涌出一些暖意,又道:“也不知道莺儿的牺牲值不值得!”
墨羽想起昨晚的事,道:“昨晚,我把莺儿留给我们的信在费仲那里都烧掉了,费仲此人秉性固执,心如铁石,刻薄深险,我担心莺儿此法反而弄巧成拙,逼急他了会铤而走险!”
青君突然又站稳,看着墨羽问道:“你说,他会帮我们说话吗?”眼睛中充满期盼的目光!
墨羽看着她的眼神,知道曾经那颗乐观自信,活泼开朗的心,再遭受无数无情残酷打击之后,此刻已变得如这初春将化未化的冰一样,一不小就会彻底碎裂,她已不愿在这惨剧连连的世界中再待一分,墨羽想了想,道:“只希望人都有善念吧!”
青君听出墨羽也无十分把握,但他这句话确让她大受慰籍!
她又依在墨羽身上,看着梅英和莺儿的坟茔,喃喃地道:“对,人都有善念!”这是她曾经无比相信,现在依然在相信的话。
莺儿的死无法隐瞒箕子鬻子等几个祖伊生前好友,墨羽以实情相告。几人都是大惊,几乎不敢相信这看似温顺的莺儿会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来,想起祖伊父女所遭噩运,都是唏嘘不已!而对墨羽最后消毁莺儿留下的信也都十分赞成,均觉确实不宜以此种方法胁迫于人,且以费仲刚硬的性格也绝不会就范,莺儿的想法,终究有些太天真了,只有微子知道之后大叹可惜!
这件事之后,费仲经过反复思量,终于这一日在鹿台之上陪伴受辛宴乐之时,提出释放姬昌回国的想法!
受辛一听极感意外,连宴会都几乎停下来,受辛连问费仲为什么。费仲只言是为国事,只有如此才是上策,且觉姬昌父子仁名远播,素来忠义,继续无端扣押确实不宜!其实此刻费仲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或是为莺儿给自己带来的一生都从未有过的震动,或是国事所迫无计可施,抑或还是隐隐有些担忧莺儿还会留下自己的把柄,这却是不可不防的!通想这件事,只觉现了此刻自己必须这样做,应该这样做,也只能这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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