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的宿舍。
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 四宫凛就像正常人那样可以碰触也存在体温。
他捧着玩偶球努力调动情绪。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玩偶球保持着它原来的颜色，完全不发光。
“会不会是还不够生气……？”夏油杰看了眼四宫凛，能看出他很努力了, 可……这怎么也不像在生气的样子。
从初见起四宫凛就是一副清冷模样, 光是看他就很难想象他会生气。
应该确实是情绪不太到位。
四宫凛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是除了那件事以外，还能让他生气的……
其实四宫凛是知道如何才能够让自己生气的, 但真的去想那个条件时, 是从心理上有些抗拒，总觉得有些困难。
因为那太过容易调动起他的情绪了。
所以要靠那种想象来生气的话，他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四宫凛垂着眸沉默好几秒, 缓缓吐出口气。
那些具体就是，当身边的人受到伤害自己却无能为力时，在朋友即将受伤的时候总是差那一步, 明明可以提前阻止的情形自己却在前期仿若未觉。
不论这个对象是谁，只要是他在意的人……
当他们因为各种原因受到伤害，而四宫凛却对此无能为力时。
悲伤、愤怒、自责、恐惧。
强烈的情绪复杂且混合的爆发出来，周边看不到明显的改变，但手中玩偶开始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耀眼的光在持续两秒后转换成绿色。
也就是说不止是爆发出来的咒力，现在的四宫凛身体中也流淌着咒力了。
四宫凛并不是真的情绪淡薄, 相反, 当他持有情绪的时候总会太过强烈, 强烈到能够激起生理上的反应，导致超出了他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
从而引起躯体的自我保护，在情绪维持时间隔断感受让他无法感知。
在他的潜意识注意到这是对身体有害的后，他平常的情绪波动自然就被抑制了。
他的承受力是会随着他所经历的时间缓慢成长的, 但……就像他先前生气时那样。
压抑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那次是他头一回用外在表现来抒发情绪。
平缓着因为在承受能力范围内所以能够引起反应的情绪, 胸口的心跳比平常跳动得更快, 四宫凛反应慢两拍的看向手中的球体。
夏油杰对此也感到惊叹，举起手鼓掌，真心诚意的祝贺道：“你做到了，恭喜。”
当四宫凛说想要学习咒力的时候，夏油杰并没有觉得他真的能够成功。
咒术师的人数少就是因为有天资的人太少了，生得术式，咒力，前者万里挑一，后者要多点却也有上限，同时也不是所有人都做好了面临危险的打算。
所以觉悟也是筛选条件之一。
可四宫凛在短时间内成功后，夏油杰忽然觉得他说不定很适合。
他似乎可以在即将受到伤害的时候虚体化躲避掉，如果他能成为咒术师的话，生存能力肯定要比大多数的咒术师都要高。
也就是说四宫凛可以拯救很多人。
但一切以四宫凛自己的意愿为主，夏油杰没打算说什么引导的话。
四宫凛在持有咒力的那瞬间就感受到这独特的能量，能够感受到它流淌的痕迹，也就是说，他能相当轻易的去尝试控制它们尝试输出。
于是很快玩偶球在他的控制下散发出紫色的光。
又在两分钟后转变成金色。
这个夜蛾正道专门做来帮助咒力入门的温和版玩偶在落到四宫凛手中后，不出一天就完成了使命。
夏油杰顿住，一时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就算是他，在最开始发现咒力并企图控制的时候……用了几天先不说，夜蛾老师的咒力玩偶让他到现在还觉得身上隐隐作痛。
“厉害。”
夏油杰纠结不到一秒钟，就坦然说道。
他起身倒水，顺便问四宫凛晚上打算吃什么，总之他自然而然的把四宫凛划到了自己需要负责的范围。
“都可以，我不挑食。”
四宫凛凑过去，想帮忙但转悠两圈没发现能插手的，只能接过水杯。
在他正要喝的时候，夏油杰宿舍的门突然被打开，在被其他人看到的瞬间，四宫凛手中的水杯便穿过他的手往地上掉去。
夏油杰反应力惊人，眼疾手快的转身捞住水杯，这才朝门口看去。
会这样突然打开他寝室门的只有一个人。
五条悟。
“有事吗，悟。”
把打好了但现在却不能喝的水放到桌上，夏油杰侧目问。
白发在现在这个年纪就生得格外高挑的少年单手撑在门沿上，逆着光朝屋内看来，他原本张口想说什么，却在视线落点在四宫凛站着的位置时顿住。
连夏油杰的问话都没有回。
四宫凛还维持捧着杯子的姿势，眼见的水杯被夏油杰接住之后，才朝门口偏头，看向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五条悟：……
四宫凛：……？
他们维持着仿佛在对视的现状，但四宫凛越看越觉得五条悟好像一副真的能够看见自己的模样。
就算不知是真是假，他也觉得背后毛毛的。
于是缓慢的放下还悬空的手，下意识就往夏油杰的身后躲。
夏油杰注意力又被四宫凛引走。
“凛？怎么了。”
“他在看什么……？”
四宫凛自觉五条悟的视线被挡住后，带着迟疑的小声问。
夏油杰去看五条悟，他也算是全程围观了他俩的表现。
忽然想起五条悟的六眼，加上从刚刚开始四宫凛身上貌似就带着咒力了，便反应过来，或许五条悟现在真的能够看到四宫凛。
在他发出询问之前，他的同学兼好友就半点不分生的直接迈步进屋来。
“哇哦，竟然真的跟人一样啊。”
五条悟连一开始来到这里的目的都不在意了，他脚步轻快的快速凑近，为了防止四宫凛跟他绕着夏油杰来二人转兜圈圈。
便直接抓住夏油杰的肩膀固定住这位障碍物后，探头朝他后面看去。
障碍物夏油杰：……
在他眼中，四宫凛整个人是半透明的。
比起他的模样，其实他身躯中流淌的咒力五条悟看得更加明显些，但他的模样，仔细观察还是能够看清的。
洒在脸上的纯黑发丝柔软，肤色在男生中偏白，长睫下一双眼眸就像红宝石那样晶莹剔透，五官精致的同时排列得很好。
搭上他那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看上去不好接近，却很容易夺得他人的好感。
理由或许很简单，就是长得好看啊。
或者还有可能是因为看着干净？
明明做出了躲闪视线的举动，但是在自己这样凑近后，这位‘凛’却没有皱眉也没有后退，总之没有明显的表现出厌恶来。
有意思。
怪不得杰看上去挺中意他的。
然而四宫凛完全是因为“被看到”而呆住了，他想的是万一这次二羁绊再搞一次不能被除了夏油杰以外的人发现……
那这暴露的概率不是无限拉高吗？
“他真的看见我了吗？”
四宫凛回过神第一件事是去找夏油杰确认。
“看见了看见了。”五条悟冲他点头。
他倒是听不见声音，但是可以看口型。
夏油杰挂着无语的表情掰开五条悟的手，然后把他稍微推开了点，“你来干嘛的，悟。”
怎么一过来就欺负人。
他没有移开站位，估计是担心四宫凛会不愿意跟五条悟面对上，在夏油杰第一次做出帮四宫凛挡住视线的举动后，他之后都会顾及到四宫凛。
然后他才叹口气回答四宫凛。
“应该是真的看见了。”
在刚才之前四宫凛身上一点咒力都没有，一旦他拥有能在体内流淌的咒力后，拥有六眼的五条悟自然能够因为咒力看到他。
四宫凛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所以他有些迷茫的看着五条悟，迟疑的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好，五条悟君？”
五条悟完全没在意他那算得上有礼貌的态度，随意的朝他挥挥手当做回应之后跟夏油杰说：“我来找你出门吃饭的，我们去完那家烤肉店后晚上再对对招怎么样？”
通常五条悟跟夏油杰说好一起出门都是在下课后就谈好，而不是到对方的宿舍来，除非是中途临时起意说要去。
今天夏油杰一下课人就没影的事，五条悟记到现在。
五条悟在满足四宫凛究竟长什么样的好奇心后，就又没有把人放在心上了。
关于他的邀请夏油杰决定的非常快。
“晚饭我就不去了，对招可以。”
有其他人在四宫凛就吃不了东西，当然也可以让小幽灵待在自己的宿舍里，他跟五条悟出去吃饭，但夏油杰的良心不允许。
其实单纯就是想溜出去吃餐厅、对招只是后来补着消食的五条悟：……
把所有的因素在脑内过了遍，五条悟就算不愿相信也猜得到夏油杰这样突然的改变来自于什么。
他的视线落到四宫凛的身上。
可恶，果然先前的危机感不是错觉。
“你们要在房子里做什么，我可以留下吗？”
五条悟想了想，觉得夏油杰一次不去是小事，但自己现在如果放任不管就是大事了，天知道这会不会演变成夏油杰眼里只有他新获得的小幽灵了。
“不行。”夏油杰无情。
“为什么啊？”
知道如果不告诉五条悟确切理由，他能一直纠缠不休，夏油杰征求了下四宫凛的意思后，就把他的情况，也就是只要有夏油杰以外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就会虚体化碰不到东西这事告诉五条悟了。
“这不是很简单吗？”五条悟说道，“你本身碰不到，你可以试着用咒力啊。”
“……这需要咒力外放吧。”
还不太能做到这点的夏油杰觉得五条悟有些强人所难。
“怎么做？”四宫凛探出头来，决定无视五条悟先前偶尔会表露出来的不太尊重的态度。
不跟问题儿童计较。
说起擅长的事五条悟就有些兴致勃勃了，他给四宫凛描述的很抽象，简单来说差不多就是，你先这样，再这样，然后再这样。
“然后咒力就释放出来了。”
五条悟双手里捧着坨能量团，“不过你只是要借助它吃东西的话，你把身体中流动的咒力固化在手跟你吃东西需要用到的所有部位。”
“噢噢。”
四宫凛按照他说的试了试，很快差不多大小的咒力团就出现在他手中。
然后他又顺着五条悟的话语将咒力固化，试着去拿那边桌子上的水杯，杯底脱离桌面成功了。
“普通人”夏油杰：……
谢谢，有被打击到。
五条悟：……
他呆了一会后，反倒双眼发亮。
“做得不错啊！”
四宫凛第一次能在有其他人的情况下拿起东西来，捧着杯子试着喝水，发现真的喝下去了。
虽然好像得离开其他人的视线，那些食物才会从单纯被咒力托着的状态落到他的胃里。
但这已经是一大进步了。
如果下次还发生类似于诸伏景光小时候的那件事，四宫凛就不会束手无策，无法对现实产生影响。
“这个也能拿起来吗？”
夏油杰把夜蛾老师的玩偶球拿了过来。
四宫凛接过去，球平稳的散发出金色的光。
“你是第一次接触咒力？！”五条悟双眼在四宫凛身上猛瞧，企图从他这具半透明的身体上看出他的生得术式，“老头给了他玩偶，所以他会成为我们同学吗？”
五条悟转道朝夏油杰问道。
夏油杰：这我哪里知道啊。
安抚下兴奋的五条悟之后，夏油杰不出去吃饭的理由已经解决了，三人面面相觑了会，五条悟对四宫凛说。
“走，我带你出去吃烤肉！你肯定还没吃过吧，我请客！”
能用咒力的幽灵耶！
能吃东西的幽灵耶！
他敢打赌咒术界上面的那群老头肯定活这么久都没见过。
夏油杰：……那我呢？
他抛弃好友实在落下得太果断，让夏油杰一时间感到了什么叫落差。
四宫凛：……
烤肉他其实还是吃过的。
等他们坐到山下一家客流量十分热络的餐厅角落位置时，除了五条悟外的两个人都觉得挺突然的。
“他平常都这样吗？”
眼见五条悟跑去拿菜单，四宫凛抓紧时间跟夏油杰讲小话。
换成平时，夏油杰肯定会为了五条悟的形象稍微美化一下说法。
但现在他说道：“是的，没错。”
在除了他们三个以外的所有人看来，这一桌上的明明只有两个人却要拿三副碗筷。
其实这顿饭对三个人来说都吃的挺辛苦。
毕竟也不能真的让其他人看见凭空浮起来的碗筷，跟凭空消失掉的食物。
所以每次有人路过的时候，夏油杰都需要帮四宫凛打掩护，而四宫凛本身也会快速注意，只是总会有反应不过来的情况。
有一回五条悟眼疾手快的夺过四宫凛手中的肉片夹子跟酱料刷，都不顾手下的烤肉板在溅油，慢悠悠地给它翻了个转，然后理直气壮的把烤肉片夹到自己的碗里。
旁边注意到这里的服务员收回自己狐疑的目光。
损失肉片的四宫凛：……
事后五条悟玩够了嬉笑着专门给四宫凛烤肉片当赔罪，给他烤了一整碗出来。
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也大概摸清楚五条悟究竟是个什么性子的四宫凛无奈扶额，说道：“我很感谢你帮我烤肉但是，这个时间都差不多饱了啊。”
“对呀，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帮你烤肉呀。”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道。
难得判断失误四宫凛：……
拳头硬了。
“你怎么跟他成为朋友的？”四宫凛难以置信的去看夏油杰。
这个人也太欠揍了点吧。
主动帮助四宫凛分担这多出来的烤肉的夏油杰干咳了下，视线飘忽。
……同流合污？
嗯，不能这么回吧。
“那当然是因为我什么的。”
良心发现夏油杰：“忍不住就跟他打一架吧，我跟你一起。”
惨遭背刺五条悟：！！？
于是之后对招时真的打了架，到没有二打一，就是五条悟跟四宫凛的一对一。
这一战的结果让夏油杰瞳孔地震。
四宫凛的近身战斗能力远超两人想象。
再加上他随时都可以取消实体化来躲避攻击，不论是咒术攻击还是物理攻击，这就造成了他能够打到五条悟但五条悟碰不到他的情况。
那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匕首犹如在指尖跳舞的银光蝶翼，绮丽又危险。
身上起伏的咒力越累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