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万没想到,紫兰回国后,一直住在韩家!这位大小姐住在平民百姓家里,她也习以为常,当然有作秀嫌疑。不过,韩母可不敢委曲这个法定媳妇,餐餐煲汤给她喝。有这个儿媳妇在家,让两老舒心了许多,对周围邻居也有一个说法。不然,两老见到左邻右舍,低着头走路,生怕人家问起:“你那个金发碧眼孙子呢?”
当时不对着邻居流泪,回到家里,肯定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半天,甚而至于淌一阵泪。紫兰肚子里怀着一个,多少能给两老一些盼头,但是两老心里也犯咕哝,这孩子还在肚子里,两老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能不能享到这个孙子的福还难说。嘴里不对紫兰说,心里可是这么想的。怕是白操心。
儿子回家,两老从不到楼下等,这回全院的人密密麻麻地站在篮球场等,韩宝来两台车开了进来,后面一台宝马车坐着陈桂山三人,他们是安全助理,不能离其左右。
韩宝来车没停稳,韩中华推开车门,哪里按捺得住,风一般向爷爷奶奶跑去,一声爷爷、奶奶,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引得周围的老人家跟着揩泪。韩父昨天还住了院,紫兰告诉他明天韩宝来带孙子回家,嗬呀,还打什么点滴,还住什么院,吵着要出院。大夫不答应,他拿出韩宝来的势子来吓人:“我儿子回来,全部炒掉你们。谁不给办出院手续,不办明天等着瞧!”
韩父本来是一个闷屁虫,这可是第一回大爆发,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谁不认得他老人家——韩宝来的父亲。全院召开了紧急会议,还请示了叶薇薇书记,叶薇薇书记指示,一定要做好工作,不要让宝来同志回来,喜事变成丧事。她亲自登门悄悄找到韩母,将老人家要吃的药全部交付给她,嘱咐她定时给老头子吃药。由老婆子逼着他吃药。其实人逢精神爽,他心血管毛病好了大半,梗塞的也不梗塞了。
你看,先是爷孙俩呆看着,怔了一会儿。韩中华长高了,但轮廓越来越像韩宝来;老爷子瘦骨嶙峋,都有一些陌生感。“华崽——”韩父韩母几乎同时一声呼唤,韩父怎么舍得给老婆子抱,他一把抱起中华,早已老泪纵横,虽然瘦得皮包骨,手臂还很有劲,亲了他左脸又亲右脸,唯恐他长翅膀再从他手中飞走。两年啊,两年他不知流了多少泪,现在眼眶都烂肿了,眼睛都望穿了。一直骂韩宝来短命鬼不说人话,专门说鬼话,说好开学回家,开了一次学又一次学,还是不回家。
韩宝来则带着他的人,忙着给左邻右舍发放一点纪念品,或是一块玉,或是一块表,或是一瓶洋酒,或是一要好烟,或是一块丝巾……可不能少了哪一家,也不能忘了哪一家,一碗水要端平,否则,背后一定会说他。这个坏家伙,小时候坏,长大了还坏,你看,回来了,家家有礼物,就我没有。
韩宝来看这场面,不表示一个意思也不合礼数,他大声说:“尊敬的各位长辈,我是你们小时候看着长大的,礼数不周不要见怪,反正当自家的孩子看待,有不是之处,说得骂得。这些年全靠你们陪我父亲母亲,为了略表谢意。今天晚上,请一同到潇湘大酒店吃个便饭,喝杯淡酒。”这是潇湘人的习惯说法,他韩宝来请客怎么可能粗茶淡酒?
韩母说:“明天吧?明天是星期六。今天中午,你呆会儿喝得醉醺醺,怎么陪乡亲们喝酒?办事还是这么没脑筋。乡亲们,明天吧,明天请各位乡亲移步到潇湘大酒店喝杯喜酒。我孙子回来了,一定要庆贺庆贺。但是,说好一条,哪一个不许拿东西?拿东西,别怪我老糊涂了,我拿起你的东西就扔出去的。你们知道的,我儿子是国家干部,是不许收礼的。大家一家子来,来得越热闹越好。就是不许带礼品。”
韩母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便她懂得最朴素的道理,当官就不许收礼。
今天中午,做菜的不是别人可是四个女人在做菜,一个是叶薇薇,一个是乔慧园,一个杨彩琼,一个徐美兰。一个大圆桌,摆满了菜,可是韩宝来说盘龙鳝鱼烤枯了,血鸭肉质太紧口,石斑鱼蒸得太老,说到底,就是这个清蒸鹅肉还香。
紫薇白了他一眼:“外出二年,什么没长,就是口味长了,挑什么挑?煮熟了就行了。你看宝贝吃得多香。”
他很搞笑,先给爷爷、奶奶夹好菜,然后他自己夹一条大鳝鱼,用手扯着吃,他还像小时候一样,他吃鳝鱼的里脊肉,扯下来的腹皮带内脏全给爷爷,老爷子还细细地把鳝鱼血撕下来给他吃,他看也没看一口就吃了,公孙俩一点不生疏。他吃鹅腿,不吃皮子,奶奶扯下皮子吃,好在奶奶的牙好,因为她没有不良嗜好,一口好牙。奶奶还要给他再裹上一层米粉,要有一点味道,才递给孙子。
韩中华回家,根本不粘嗲地。韩母想起一件大事情:“宝来,你明天还是搬到新屋去住。我天天去打扫,里面干干净净的,这是你的婚房啊。”
紫兰层起眼睑瞄了韩宝来一眼,韩宝来满口答应:“好啊,我不用搬,我有什么东西可搬?我就是一个人走进去就行了。老婆,你有不有什么东西帮?我帮你帮。”
紫兰听了这话,当然很受用,嘟着嘴说:“我早搬过来了。喏,我就住那间房。你不在家,我陪妈去新房看过了。很好啊。装修还是我出的主意呢。简约、典雅,还给你弄了一个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