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了你岳父,呆会儿多陪岳父几杯酒。”韩宝来扫了刘艳梅一眼,刘艳梅“咦”了一声,朝他做了一个鬼脸。骆雁带着四孩子洗完手过来,笑眯眯地说:“阿姨跟你们在一起吃,有客人,我们就坐在我们的小桌子上吃。”
刘小昆进屋推着陈婆婆走了出来,韩宝来看了陈婆婆一眼,心情有几分沉重。陈婆婆饱经风霜的脸上还是静如止水,波澜不惊:“宝来啊,这是人之常情,说明汝慧这孩子还是明事理。只是走得太仓促,还带走一个人,做事情有些没头没脑。”
韩宝来不敢做声,默默地扶陈婆婆坐在桌前,请陈抟老爷子坐了首席。昆哥、陈桂山、蒋水陪坐一桌。女人们和孩子们坐一桌。陈抟老爷子吃饭前照例要抽一阵旱烟,吐着浓烈的烟说:“老妹子,人不是要讲一个良心?人没有良心活着还是一个人吗?不是咱陈家待他不薄,老妹子待她不周,宝来更是视她如掌上明珠。听说还有了。能不想这个家吗?我看汝慧这孩子,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孩子,一定遇到了什么苦衷。电话关机啊,可能这里面有蹊跷。”
“嗯。老叔说的在理。”陈婆婆噘着了干瘪的嘴唇,“叫上一个年轻人,估计怕一个女流之辈行走在路上不方便,有一个亲人在身边,可以互相照应。我不相信,她有什么私心。没有。这个,我信得过。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
“阿婆,我也是这么想的,汝慧是一个至纯至孝的人,她听到父亲病危,肯定方寸大乱。可能怕我分心,便带了他做帮衬,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韩宝来也不说他查到的一些线索,他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了,但这不能公开谈论。这是韩宝来的高明之处,机密之事,绝不外泄。
“你这样说,我深表赞同。”鲁丽云越来越仰仗韩宝来了,以前只是仰慕他的风度,现在更仰慕他的城府。刘小昆也随声附和:“是啊,是啊,宇轩这孩子,虽然看上去是文弱书生,但他从小就到跆拳道会馆习练功夫,算算也有十七八年了,还打过段位赛。估计他是自告奋勇当阿姨的保镖。”
“嗯,有他壮胆,还有昆哥昆嫂看家,她便无后顾之忧了。”韩宝来深以为然,这种推理站得住脚。
谈话间,陈老爹、刘老爹、刘二爹都来了,每个人照例提着些家常礼品,陈老爹是一坛密封的自制瑶王酒,刘老爹是打猎的,提着一腿野猪肉,刘二爹则是一只洋鸭。韩宝来当然得客气一番:“老人家,怎么好收您们的礼?我以后怎么好意思请你们吃饭?不过是大家聚一聚,聊个天。”
害得陈抟老爷子浑身不自在:“宝来,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也要拿点东西过来。我这老脸皮怎么挂得住?”
“老爷子,你不拿礼品,我下次还请您,他们带礼品,我下次请他们可要悠着点。”韩宝来的话引得大家一番哄笑。说归说,大家也不计较,便论资排辈,围着陈婆婆坐了下来。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说的就是,住在大山里的,吃的是山里的出产,你看,刘小昆做的菜,也是山里面的美味:一个冬笋炒火腿,一个清水炖山羊,一个干野生菇炖土鸡,一个炖野猪肉,一个瓦罐野生天麻煲老鸭汤,一个石斛熬羊蹄,一个猴头菇炒麂子肉,一个红油浇牛百叶,一个水煮草鱼片,一个剁椒鱼头。按乡下风俗,整整十大碗。还有一碗翡翠色茼蒿,一碗酱醋芜荽,一碗拍荞头,一碗腌大头萝卜,这是蔬菜,乡下人管它叫小菜,不上算。
韩宝来现在身边没有一个人管他,梁晓菁也算得准,韩宝来会借酒浇愁,她也不当这个恶妇的名声,她也没跟来,当然也有流产在脑海中留下的阴影作怪。
韩宝来带头就干了第一杯。喝酒之人,对酒有一种特别的感情,隔半个月没沾酒,拿到酒就来劲,那是一气灌了下去,瑶酒的酒香药香,透心底的香,全身每个毛孔都发颤,每个毛细血管都敞亮。
“慢些喝,拉拉家常,孩子,多吃菜。先垫个底。”陈婆婆忙给韩宝来夹了一个大骨羊腿。
“阿婆,你吃。”韩宝来知道陈婆婆爱吃酥软的鸡鸭肝脏,选出来夹到她碗中。给四位老人,也选了山里老人爱吃的蛋花,羊蛋蛋等等。
刘老爹打趣道:“那时候,我们说,轮到我们坐椅子,吃酥软的东西,我们就快活到头了。这话不假啊?”
“可不是?人啊,说是人活百年,其实有几个能活到百年?两头难,中间好,中间也好不了几多年。你看,小时候,我们是苦水里泡大的,中间半截赶上党的好政策,干得热火朝天,但一转眼,我们两鬓斑白了,说是光景不多了。看着身边一起长大的,一个个溘然辞世,我们难免兔死狐悲。唉,不敢想,真不敢想,这眼睛一眯,还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睁开?”陈老爹举着筷子,大发感慨。
“你呀,是书读多了,书害了你一辈子。”陈婆婆用筷子敲着他笑着说,“不然,怎么叫书生百无一用?你就是学问多了,没有一个用文之处。书读多了,沤断肠。”
晓萍听到了,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奶奶,你怎么说,读书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