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认识我?”
几名皮肤黝黑的汉子听见这话,目光变得更加灼热。
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方修。
方修被他们盯得有些发毛,正要让侍卫将他们赶走。
几人却忽然屈膝,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头。
“东家!要是没有您!俺一家老小全都饿死了!”
“您救了俺一家老小的命!俺给您磕头了!”
方修又是一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小女帝看着这些人,却觉得有趣,开口问道:
“你们怎么知道他就是东家?”
领头的那个汉子抬眸望向小女帝,解释道:
“俺们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东家,别人也不会过来......”
“而且,俺们听矿上的工头讲过,俺们的东家姓方,是位相貌英俊的贵公子......”
说着,望向方修,笃定道:
“您是俺见过最俊的公子,准不会有错!”
小女帝听见这话,下意识的望向方修。
嗯......
是很英俊。
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那汉子大声的道:
“东家来了!方东家来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转头看去。
不远处。
成百上千的矿工沸腾了一般,涌了过来。
侍卫们见状,皆是心头一跳,紧紧的攥着手里的长刀,神经紧绷。
矿工们却很有分寸,距离方修还有一段距离,就停住了脚步。
乌泱泱一片,跪了下去。
他们一个个皮肤黝黑,看不清模样。
眼中含着热泪,抬眸望着站在那里的方修,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多谢东家收留了俺们,给俺们地方住,给俺们饭吃,到了月底,还给俺们工钱......
要是没有东家,像俺们这样的佃户,还不知道该怎么熬过这个冬天......”
有人望着方修,哽咽着说出这一番话。
其余的矿工,似是不善言辞,不知道怎样表达心里的感激,就只是跪着,眼里含着热泪,拜倒在地上。
小女帝本是觉得有趣。
几个从未见过方修的人,见他的第一眼,竟是跪在地上,大声喊着老爷,又是磕头,又是奉承......这样的场面,一生怕是也难得见到一次。
可是。
此刻,望着乌泱泱跪成一片的矿工。
她却是笑不出来了,只觉得心里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说不出的难受。
这些人跪在地上,饱含热泪,对着方修感恩戴德。
是因为方修给了他们多少银子?
还是方修分给了他们田地?
都不是。
只是因为方修收留了他们,给了他们一个做苦力的机会!
武明空虽然没有挖过矿,却知道,对犯罪的官吏,送去挖矿,已是极重的责罚!
可见,这挖矿是怎样的辛苦。
但是,对这些人而言,能有一个做苦力去挖矿的机会,便足以让他们像现在这般的感恩戴德。
这些人......皆是大乾的子民。
他们所求为何?
两个字,活着!
仅此而已!
活着......这是何其卑微的念头啊!
就是这般卑微的念头,对这些人而言,都是如此的来之不易。
这一刻。
小女帝看着这些人,感觉脸火辣辣的疼。
然后......
她又想哭了。
这些人带给她的震撼,已经不亚于那慈幼局的小乞丐。
甚至比慈幼局的小乞丐,更让她觉得难受。
方修望着跪在地上的矿工们,在心里叹了口气。
脸上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摆摆手道:
“好了,都回去吧,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干活,过年的时候,给你们涨工钱。”
听见这话,矿工们眼睛通红,已是落下了泪。
对他们而言,能有口饭吃,勉强活着,就很不错。
若是在这活着的同时,养活一家老小,就是幸福。
养活一家老小之后,还能有干净的衣裳穿,逢年过节能吃块肉,就是幸福中的幸福。
往日,作为佃户,在田里从春种到秋收,砍柴,打猎,织席,贩履,忙忙碌碌一年,也只能勉强活着。
一天能吃两顿,一顿干的,一顿稀的,就觉得心里满足。
可是,在这矿上,他们一天能吃三顿,每一顿都有窝头。
到了月末,能领一两的工钱,对他们而言,是不敢想的事!
就算是下矿的时候,他们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落在了他们的头上。
有的时候,心里又怕,怕一睁开眼,矿没了,一天三顿的窝头没了,月末的工钱没了。
正因如此,脑子里常常惦念着东家的好,惦念着东家给了他们这么一个卖力气的机会。
许多人休息的时候,便在一起聊,东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今日见到了东家,本来有许多的话想说,但见到人家这般英俊又干净的样子,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下感激......
嘴笨,就只有磕头。
于是。
他们跪在地上,红着眼,噙着泪,一遍又一遍的磕头。
这一刻。
纵是方修,也说不出话了。
他是大乾的丞相。
这些人......也是他的子民。
不知过了多久。
矿工们散了。
留下方修,武明空,林宛儿站在原地。
小女帝怔怔的望着开始劳碌的矿工们,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方修拍了拍她的肩膀。
“陛下,臣在这一片还有个作坊,带您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