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兴来想了想,反正诗已经作好,谁念还不是一样。
点点头,答应道:
“好,你来念。”
紧接着又坐了回去。
刘俞见状,眸光闪了闪,缓缓站了起来,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
“良辰美景,美酒佳人,没有诗词助兴,怎么能行。”
“在下虽是不才,但也愿意赋诗一首,抛砖引玉!”
话音落下。
伊人居里安静了一些。
众人望着这突然站出来的华服公子哥,目光中流露茫然之色。
“此人是谁?怎么突然站起来要赋诗?”
“听说周国使团里有一位诗魁,名叫刘俞,应当就是此人。”
“也不知他要作什么样的诗。”
众人议论纷纷。
周正见状,心里却是紧张起来。
他知道,这个诗魁刘俞是魏兴来找来砸场子的,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希望他只是作诗,不要搞一些乱七八糟的隐喻……”
周正心里叹了口气,如此想道。
二楼,雅间。
“终于还是来了!”
小女帝看着突然站起来,说要赋诗一首的华服男子,心里一沉。
别看之前那魏兴来又是大谈礼乐,又是要比试武力。
落在武明空的眼里,都是小打小闹,赢了更好,输了无妨。
但这诗词,可不一样!
要是这刘俞真的作出了绝佳的讽刺诗词,必定会流传天下,传诵千年。
这可比报纸上的几篇文章,杀伤力大多了!
虽说武明空对这些虚名不是很在乎,可要是能避免,也没人想被写进诗里,遗臭万年......
一旁。
似乎是察觉到小女帝有些不安。
方修轻声道:
“陛下放心,刘俞要作的诗,与你我、朝廷都没有关系。”
听见这话。
武明空微微一怔,好看的眸子望向方修,眸子里显露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
方修淡淡道:“因为那诗,是臣给他的。”
这奸贼还会作诗?
武明空又是一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楼下传来男子响亮的声音。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刘俞不紧不慢的念完了前两句,端起酒盏,轻轻的抿了起来。
众人听了,皆是面露思索,议论起来。
“这两句诗,不写花本身动人,只写看花之人为花所动,巧妙而又简练,实属上佳。”
“紫陌红尘拂面来,虽是描绘长安城之繁华,但放在这鸿胪寺宴上,本官总觉得是意有所指......”
此话一出。
其余人也都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如今是秋季,盛开的花只有那么几种。
若要选取意象,很多比花更加合适,即便如此,这刘俞仍旧以花为题,说明这花理应是暗喻......
在这鸿胪寺宴上,以花作为暗喻……
众人面露思索,仅仅片刻便露出恍然之色。
“刘俞这是用赶热闹看花之人,暗喻趋炎附势之徒?”
“那这花指的应该是......丞相大人?”
“红尘拂面,是说我大乾乌烟瘴气?”
在场的官吏都是实打实的进士出身,一个個也都算得上是才华横溢。
结合作诗的背景,以及这刘俞的身份,很快就能猜测出诗背后的讥讽之意。
“莫名其妙说要赋诗,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没招他没惹他,偏要作诗讽刺!这不是犯贱?狗一样的东西,得揍他一顿!”
鸿胪寺的官吏们这么想着,看向刘俞的眼神中带着愤怒。
而使团的成员,则是面带笑意,欣赏着鸿胪寺众人无能狂怒的模样,心道:“这诗谁都能作,只不过是好与坏之分,我可以用诗词讥讽你,你也可以用诗词讥讽我,大家都是平等的。
你们要觉得这诗讽刺意味太重,尽可以自己作一首当作反击!
要是你们作不出来,那也就怨不得旁人了!”
“一群蛮夷,又怎知诗词歌赋的美妙,怕是给你们一年,都未必能做出这般精妙的讽刺诗!”
想着想着。
使团成员们皆是露出得意之色。
二楼,雅间。
小女帝听见前两句诗,眉头微蹙,冷冷道:“就知道这狗东西没安好心!”
方修道:“有吗?臣怎么没这么觉得?”
小女帝望向方修,没好气道:“他就差明着骂,咱们大乾朝廷都是一群趋炎附势、攀高结贵之徒了,你听不出来吗?”
方修悠悠道:“臣觉得,是陛下想得太多,人家或许只是单纯写城市繁华,赏花者多呢?”
小女帝有点儿生气,哼哼道:“你个狗奸贼,又装傻充愣!”
方修斜睨小女帝,道:“陛下想挨打了?”
小女帝不甘示弱的瞪着方修,道:
“好心拿当驴肝肺!朕这是为你不平!”
“你可知道,这首诗要是传出去,有多少人看你的笑话!”
“从今以后,你方修就成了为了富贵利禄,投机取巧,极尽谄媚的佞臣!”
方修有些诧异,好奇的问道:“难道现在的臣在陛下心里不是这样?”
小女帝微微一怔,神色有一些恍惚。
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气哄哄的道:
“就算你是佞臣,那也只能给朕骂!别人不能骂!”
听见这话。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语气温和道:
“这诗还只念了前两句,后两句还没念呢......”
小女帝感觉自己的手被方修握住,心跳加速了几分,强装镇定道:“后面念不念也都一样,朕都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方修笑了笑,没有反驳,只是透过窗户,看向楼下。
那里。
刘俞缓缓的放下酒盏,一副微醺的模样,紧接着缓缓的念出了这首诗后两句。
“……晋南观里桂千树,尽是刘公去后栽。”
话音落下。
整个伊人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使团的成员皆是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用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刘俞。
魏兴来原先带着笑意的脸庞,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而鸿胪寺的官吏们都有点儿懵。
“晋南观在哪儿?为何从未听过......”
“还有这刘公指的是谁?不记得诸公中有姓刘的啊......”
好一会。
方才有人反应过来,开口道:
“没猜错的话,这晋南观应该是晋阳府的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