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三爷的神情里多几分冷肃,“第二个。”
繁漪居高临下的睇着姚柳氏颓败而不敢置信的面孔,眼底是淡漠的不屑与清孤的鄙夷,一字一字慢而清晰道:“这民间有一说法,叫做兼祧。既然外头人瞧着姚楚两家相互赏识,您姚家就顺水推舟,提了,让我母名正言顺的做了他的妻子。与您姚家的高贵嫡女做了妯娌。”
“我父高兴了,心存感激,倒也能弥补了这些时日来与姚家的裂隙了。”微一顿下扬声道,“哦,姚氏的磕头忏悔亦是不能少的。”
给女儿恨了一辈子的女人下跪磕头!
那是莫大的屈辱,还要姚家亲手太高她的身份做了妯娌,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她们被这小贱人害成这般境地,还要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踩着她们的自尊成为慕孤松真真正正的嫡女,还是嫡长女,岂不是叫她凌驾于姚家女之上!
怎么可以!
她不配!
姚柳氏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地喊道:“不可能!”
繁漪含着一缕清浅的笑,与她抬手打翻茶盏的凌厉极是不符。
碎瓷四溅激起氤氲飞扬:“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告诉你,必须得做到。今日被揪着把柄的人可不是我!姚氏刻薄恶毒,谋害庶出妾室,我是她毒手下的可怜人,闹再大,我也不会亏。而你、栽赃慕家姑奶奶害命,毒害人证,亦是阴毒。”
“你们只要记得一点,我不怕死,也不怕下地狱。即便姚家积怨之下杀了我,叫我闭嘴了。安知我在外头早已经部署好了,让你们一同给我陪葬!想想那姚谦怎么就跑去鸿雁楼闹事了?”
“收起你们的杀心,后果你们不能承受的。再想想你们的外孙,摊上个杀人凶手的母亲,他们还有什么前程可言!今日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在我这里得到宽恕,若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出了慕家的门,就是同归于尽。”
阴翳之色蓄在那双沉幽的眸子里,化作千万支利箭蓄势待发,抬手掠过她积郁的面颊,语调绵缓了下来,几乎是气音的温和,却含了不可转圜的锐利。
“我不过孑然一身,跟我比谁豁的出去,你们敢么?有你们姚家那么多高贵的未嫁女给我陪葬,我也不亏!”
琰华一直觉得她是一朵小小的桂子,有着属于自己的香味,温婉而淡雅,从未见过她如此直面的凌厉阴翳的一面。
以前,哪怕面对姚氏谋害算计,她亦是淡笑冷静。
原来为了给生母挣得一个结果,她也可以冷漠而锋利。
因为感同身受,她连他的路都一并算计铺陈了,细细算来,这一路她的举步维艰他确实很少帮到什么。原来,她的挣扎与绝境远比他想象的更艰难。
可她说自己孑然一身的时候,又是那么彻骨的悲哀。
让他心口莫名紧缩了一下。
她这一身坚韧的盔甲,究竟在何等伤痛里变得如此支离破碎?
仿佛冷不丁被扔进了深冬的冰湖之下,姚柳氏跄踉着跌倒在梅花交椅里,只觉身上腻腻了一层湿黏,紧紧的贴服在心口,缠绕着似要勒断她的呼吸:“你怎么敢!怎么敢……”
不过是妯娌又不是让位正室嫡妻,姚三爷倒是爽快的的应下了:“可以。”
姚柳氏的面孔因为焦灼与不甘扭曲起来,一声惊叫破碎在袅袅茶烟里,“老爷!”
遥远天际的明辉与蔚蓝那样鲜亮,却点不亮沉郁之人的眉心,姚三爷怒斥道:“行了,你不要再说话了!”隐忍了怒意,又问道:“第三呢?”
有画眉滴沥,啼破满院流火炎炎,繁漪幽妍道:“听说姜家庶长子在您外甥女婿手底下当差。”
琰华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乍一听又是狠狠怔了一下。
看向她,却见她只淡淡含笑的拂过窗台内紫檀花架上的一盆茉莉,隔着薄薄的窗纱,沐浴在微金的光线里,恍惚出一道清洁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