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不徐不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
姬六将军还想在说些什么反驳的话,可当他抬头看见姬钰冰冷的眸光后,到了嘴边的话,全都被他咽了回去。
什么父亲找他,怕是想和这女人单独相处才是!
父亲早就说过,自古红颜多祸水,女人这种玩意儿,玩一玩便是了,若是当真了,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姬家男儿个个都是看似有情却无情,偏只有他这个八弟,看似无情最有情。
从前在军营之中,他便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得了他家八弟的眼。
真见到了,他却只想杀了沈楚楚这个碍手碍脚的女人。
那临安公主不比沈楚楚好看千万倍?
他实在想不通沈楚楚到底哪里好,值得八弟痴迷至此。
若非是她,八弟也不会因为在船宴上触犯家规,而被父亲施以家法,险些没挺住咽了气。
姬家八郎,是姬家的希望,也是他的希望。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八弟,决定夜闯永和宫,杀了沈楚楚这个绊脚石,免得她往后再扯八弟的后腿。
哪想到前一个时辰,他看着八弟还高烧昏迷,后一个时辰,八弟竟然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出现在了永和宫。
就差那么一点,他真后悔自己之前不该磨磨蹭蹭,就应该手起刀落直接送她上西天。
可叹他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光没怎么样沈楚楚,还差点被八弟给杀了,虽然末了保住了一条命,手掌却被八弟用匕首给刺透了。
说不怨恨八弟是假的,他都是为了八弟好,他们之间十几年的兄弟情,到头来竟然比不过一个女子。
可是后来他想了想,这个结果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之内,瞧着羸弱不堪的八弟,他还是劝着自己释然了。
姬六将军叹了口气,转身向下走去:“我去就是了。”
见他离开,沈楚楚稍稍放松了一些,没有方才那般紧张了。
两人一起走到了保和殿,沈楚楚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殿内左侧最前方的女子。
那女子围着一层薄薄的面纱,离得有些远,因此她也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轮廓。
可光是瞧着女子那细腻如雪的肌肤和一双似水无澜的眸子,她便感觉有些自惭形秽了。
若是她没猜错,这女子应该是凉国的临安公主。
临安公主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便宛如春日初雪中的一枝寒梅,雪山断崖上高不可攀的一株灵枝草,孤芳不自赏,徒添上一丝清冷之美。
沈楚楚一连看了临安公主好几眼,心中不禁赞叹,果真是名不虚传的倾城美人。
她朝着四周环顾一圈,今日来的都是些大臣官宦,除了侍候的宫女之外,似乎只有她和临安公主两个女性。
或许是因为皇上还没有来,又有可能是因为自家的夫人不在身边,几乎所有大臣都将眼珠子黏在了临安公主身上。
沈楚楚不禁咂了咂舌,她看见临安公主都觉得流口水,更别提这些男人了。
果然是个人,都抵抗不了这样倾城倾国的绝世容颜。
她一抬头,便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打脸。
某位鹤立鸡群的将军,正目不斜视的盯着她的脸看,嘴角还含着淡淡的笑容,仿佛她脸上有花儿似的。
沈楚楚抽了抽嘴角,武安将军莫不是有斜视吧?
他该看的人应该是临安公主,而不是她。
其实若是武安将军争取一下,临安公主和亲过来,嫁谁不是嫁,嫁给他也未尝不可呢。
“本宫便不叨扰将军了。”
她对着他笑了笑,疾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一直到她走出老远,她都能感觉到背后那一道灼人的视线。
沈楚楚吸了口气,她总觉得武安将军怪怪的。
她瞧着武安将军,也不是那种对有夫之妇一见钟情的人,为何他总是对她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难道他不清楚她是什么身份吗?
她刚一坐下,坐在她对面的临安公主,似乎有意无意的轻瞥了她一眼,而后临安公主身边的婢女,便朝着她的方向袅袅而来。
“公主让我来询问您,皇帝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婢女对她行了一个她看不懂的礼,面上带着不卑不亢的笑容。
沈楚楚:“?”
临安公主是想对她下马威?
还是说临安公主是个很直接,并且不喜欢拐外抹角的人?
但是不管临安公主脑回路是什么构造,她感觉临安公主都问错了人。
那婢女以为她没听清楚,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沈楚楚歪了歪脑袋,望着婢子眉心上坠着的一撮黑毛,突然就想起了昨天那一只皮毛锃光瓦亮的大黑耗子。
她咧了咧嘴:“公主想了解哪一方面?”
婢女看见她渗人的笑容,也没多想:“皇帝陛下的房事。”
沈楚楚:“……”
这未免也太过直接了吧?
还没嫁过来,就开始过问房事了?
“若是不方便说,说些别的方面也可以。”
婢女见她一脸便秘之色,善解人意道。
“皇上有脚臭,前几日还得了痔疮,他一般两个月沐浴一次,因为胳肢窝有腋臭,所以经常在身上熏香。”
沈楚楚压低了声音,一条条的掰着手指头数着:“皇上喜欢一边抠脚一边用膳,还喜欢在膳后放几个连环屁释放自我,若是放不出来,便要妃子在一旁鼓掌助威……”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她面上带着友善的微笑,对着婢女眨了眨眼睛:“皇上如厕之后,向来都是自然风干,若是实在着急出去,便用手背擦一擦。”
她每说一句话,婢女的脸色便黑一分,说到最后,婢女脸上的笑容已经勉强到挂不住了。
望着仓皇失措而逃的婢女,沈楚楚抬了抬下巴,让狗皇帝拿耗子吓她!
她要是不回报他一下,都对不起那只肥不出溜直泛光的大黑耗子!
婢女回去之后,对着临安公主一阵叽里呱啦,她看不清楚临安公主的表情,不过瞧着临安公主紧紧蹙起的眉头,想来应该是对狗皇帝有了新的认识。
野史上说凉国的民风淳朴,沈楚楚不知道临安公主相不相信她胡扯的鬼话,反正看着那婢女应该是信了。
正在她失神之际,殿内传来了小德子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除了凉国的使臣和临安公主,晋国的大臣们纷纷跪了下去,沈楚楚慢了半拍,听到大臣们洪亮的声音,她也赶忙跪了下去。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心不在焉的抬眸扫了一眼殿外,又是万年不变的明黄色,狗皇帝的出场实在没什么新意,每次都像是一坨行走的黄金粑粑。
司马致坐上龙椅,对着殿下的大臣们抬了抬手:“众卿平身。”
沈楚楚注意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坐回软垫上,抬头瞄了他一眼。
他今日看起来倒是面色红润,莫非是风寒好了?
司马致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微微侧过脸,朝着她望去。
他近来状态越发的差劲,原本只是有些轻微的咳嗽,吃了好几日的汤药也不见好,昨晚上甚至已经开始低烧了。
为了应付今日的洗尘宴,他特意让宫人在他面庞两侧涂了些胭脂,好让他的脸色看上去正常一些。
也不知道那胭脂怎么那么香,他自己闻着都觉得娘们唧唧的,也不知道沈楚楚是不是注意到他脸上的胭脂了。
在他和她的视线相交的一瞬间,沈楚楚面色不自然的扭过了头。
毕竟刚在临安公主面前嚼了他的舌根,看到他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她就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沈楚楚听见凉国的使臣开始巴拉巴拉的说起官方客套的话,大意就是为了两国交好,决定将临安公主奉上,以及每年准备对晋国进贡多少物资。
她对这些话不大感兴趣,那些话像是催眠术似的,听着听着,她的脑子就开始犯迷糊了。
沈楚楚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她努力的控制住自己想趴在矮几上补觉的冲动,耳畔边传来的声音,似乎都隐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人摇了摇她的手臂:“娘娘……”
沈楚楚身子猛地一晃,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她左瞧右看:“什么?”
整个保和殿内殿的人都看着她,碧月急的快要哭了。
碧月压低了声音,在沈楚楚耳边低语道:“凉国使臣提出让临安公主与娘娘切磋比舞,这不合规矩,皇上都开口拒绝了,您怎么还自己点头同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