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小心翼翼,明月郎朗,推开床榻,往地窖走去。
地窖里,已经来了七个人。
为首的端坐在漆案前,衣着倒是普通,看着只是个士人,但是这通身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
其他六人都是麻布衣裳,上衣下裳,典型的赵人装束。他们手中持剑,负手而立,双目圆睁,煞气外露,让人不敢直视。
安坐的男人见到这樵夫手里捧的东西有些心急,他险些跳起来,却被身后的族叔给按压了回去。
“稍安勿躁。”
“陈馀先生,东西呢?”
这樵夫本就不是樵夫,他是儒侠,他颧骨高高凸起,双目有神,听到这话让他倍感受用。
“君侯,就是此物。”
樵夫小心翼翼的将黑布包起来的硬物放在桌案上,随后蹑手蹑脚的打开,随后露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一块雕刻着大虎和蟒蛇的玉玺。
赵歇这才直接站起,他捧着玉玺借着烛光左看右看,玉玺中是红色的纹路,很为飘逸,这是他们的家宝贝没有错。
见到这赵歇对着这宝贝这般痴迷,双眼迷离的模样,却让陈馀见到心中不爽。
很快,地窖的另一道门忽的开了,走出来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年男子。
大家见到这位头发半黑半白,但是却一脸英气的老者,无一不躬身作揖:
“见过张耳先生。”
张耳一脸肃穆,他对着诸位作揖,随后将目光移向陈馀。
张耳和陈馀是一对忘年交,两人见到,只是一个眼神便互通心中之意。
只是张耳见这赵歇见到一块玉玺,便露出如此神态,心中也微微不喜。
赵歇捧着宝贝仔仔细细左看右看,最后他单手托印,挺胸对四下道:
“是我嬴姓赵氏祖传之物。”
说罢,赵歇走到陈馀面前,对其恭敬道:
“今日陈馀先生帮了我一个大忙,日后我必定重用陈馀先生。”
陈馀忙道:
“在下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我的身份,还是靠赵族长为我掩饰,也替我在这邯郸城里落脚。若无族长打通关系,我恐怕今日不容易得手。”
赵歇捋捋胡须,一脸诚恳道:
“先生冒着危险为我将这玉玺从代地故土带回来,我感激先生,还请先生受我一拜。”
陈馀忙做回揖:
“族长多礼了。”
赵歇起身后开怀大笑,对着两位谋士道:
“如今我得到张耳和陈馀这样两位的高士,何愁此次大事不成呢?”
张耳毕竟年长,而且他年少时,曾为魏国公子无忌(信陵君)座上常客。所谓英雄出少年,后来他又因为名气大,遭到了秦始皇的追杀令,不得已,一路逃跑。
如今是因为得到消息,赵国这边已经做好了反抗的准备,所以过来帮忙起事。
张耳肃容曰:
“我之所以晚到,是因为我刚才得到一个消息。”
赵歇肃容:
“今日秦军大有异动,向邯郸城靠拢。我恐怕时间耽搁的太久,消息传到城中,我手下的兵士们生了畏惧之心。不知是否和此事有关?”
张耳点点头:
“秦二世要驾临赵地邯郸。”
赵歇听了,一脸惊骇。
“何时到邯郸?”
张耳摇摇头。
但陈馀闻之,非但没有表现出惊骇之色,反而还露出好奇之色。
“秦二世驾临邯郸?为何?”
“说是要慰问军中将士。这赵地的驻军,足有三十万之众,从前分散在各处,如今聚集起来,说是要供秦二世阅兵。”
“阅兵?他要调动来多少兵马?”
“此事乃军中机密,那位高人也只肯告诉我这么多。”
赵歇已经准备很久了,他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坏消息倍感排斥。
“消息可靠吗?”
“这些消息,是我从一个高人那里得来的,他结交天下名士,消息一向灵通。而且,此人的名字,天下名士都听说过。”
赵歇和陈馀两人面面相觑。
赵歇主动问:
“难道是张良?”
张耳点点头。
“正是此人,如何赵族长也会得知他的消息?”
“我府中门客众多,有人曾与张良结交。据说他近日在邯郸城中走动。我赵地多侠士,他前来此地,是有所谋。”
陈馀是这些人中最为年轻,也是气盛的。
“张良先生,他曾经刺杀秦始皇,始皇帝大索天下十日而不得此人。我一向以之为奇,我倒是想见见此人。”
张耳摇头。
“此人,当下我们还是不见为妙。”
陈馀大为不解。
“既然他来了邯郸,为何不能一见?”
赵歇也疑惑。
“难不成,此人又要打算故技重施?”
张耳捋捋胡须。
“他虽然未明说此次前来是为何事,但他既然来了,应该不会空手而归。我想他此次将要有大动作。不管他这次是否成功,都会在赵地制造恐慌,到时候,我们便可以趁机行事。”
赵歇听了,他却摆摆手。
“张良此人,算得上侠士,但是他是为了复兴韩国而在天下四处奔走。早年他就前来求见于我,我当时因为韩国无力抗秦,所以未见他。如今他又来了邯郸城,若要是想要光复韩国,必定会前来求助于我。”
“但是他至今未有要见我的心思,可见他此次来,并不是为了复国。既然不是为了复国,那么他此来邯郸,未必是为了刺杀二世。”
陈馀也道:
“是啊,或许这只是个巧合呢。他若是不会刺杀秦皇,那么我等岂不是白等。”
陈馀也有些急。
张耳主动道:
“如今天下诸侯王都在等待赵国先动,随后楚国、魏国、齐国才会按约闻风而动。但我以为,赵国未必要急于这一时发起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