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二位也是来为国尉送行的,真巧,方才东阳君也去为国尉送行了。”
蒙恬自然惊讶,他看着池武,还有这一众郎卫,自然也就明白了。
“竟有此事。”
“君侯确实是来送国尉。”
蒙毅微微颔首。
陛下对国尉早有不满,国尉说过,他早晚要走的。只是没想到,会在今天,事情实在太过突然。
等到散朝之后,他们兄弟两被众臣围住恭贺,等到反应过来,已经不见国尉踪影。
缭是他们的伯父,蒙武走了,他们自然要代父亲去送他一程。
池武作揖:
“下臣还得尽快追上太子,先走一步。”
说着,池武便上马,带着郎卫往东门走去。
蒙恬和蒙毅也对着李信告别。
李信的马车淹没在飞扬的尘土中。
只是这个时候,李信忽的记起来一件事。
当年国尉缭入秦,曾在朝堂上公然说过一番话。
‘秦王为人,蜂准,长目,鹜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易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
不可与久游~
得志易轻食人。
李信反复咀嚼着这两句话,若有所悟。
回到家中,李信大步流星奔回了自己的书房,而后召来了他的门客——甘雍。
李信的书房里,摆放的都是兵家之著。
即便造纸术已经有了进步,并且在全国境内通行,但是高门大户之家,仍然用的是竹简。
这一筒竹简上,能记载的不过是一本兵书中的一篇内容。
一个铜炉放在漆案上,两端分别为一蟾蜍和老虎,金碧辉煌,极其夺目。
铜炉里燃着袅袅青烟,进入鼻腔,醒神。
等到李信把今日朝中的一切都对门客说了,甘雍抚着胡须也踌躇起来。
“我听君侯近侍说,君侯遇到屠夫屠狗,为之停留。今日这朝堂上,想必经历的也是这样一幕。想来君侯心有同感,故驻足。”
李信幽幽道:
“犬马,为主人忠诚一生,护卫庭院,只是到了最后,却无法落得善终,还要主人卖去烹了给人吃。下场何等凄惨。”
甘雍听了,也微微心里一寒。
“君侯眼下还不急于为犬马心寒。”
“何者?”
“臣以为,戍卒归家,陛下以户籍等级填补,是以老秦人会乐于归秦。”
“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陛下决意分封,封的是诸子;而今又撤军而还,但是以老秦人为高一等。于是,这最亏的,不正是那些平日里冲锋陷阵的将军们吗。”
甘雍闻言,半响不敢应答。
事实就是如此,诸公子都受其利,但是诸将军却……
过了半响,香炉之中的青烟袅袅腾尽。
甘雍又道。
“君侯也知道,这分封和撤军实则是两件事,但是如今看来,这将是同一件事。”
“皆与我无关,我已经想好,明日也辞官回陇。”
甘雍听了,接连道:
“万万不可。君侯非但不可辞官,而且还要主动参与撤军之事。”
李信听了,很是不屑的道:
“你打过水吗?”
“自然是打过。”
“那你用竹篮打过水吗?”
甘雍微微有些发懵。
“竹篮打水,这……最后一场空啊。”
李信听了,将腰间配剑重重往案上一压。
“这就是我李信现在的心情。到头来,全是一场空。我这就回老家务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