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肃容,虽半点怒气未露,但颇具威严。
“兵家之术,于今日之世,只是看似无用罢了。《孙子·军争》云:‘夫鼓金族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人既专一,则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用众之法也。’”
李斯捋捋胡须,相貌很是沉静。
兵家之要道,被李斯忽然间如数家珍般念了一出来。
在座诸位自然都很是惊讶,一个个面面相觑。
听说秦皇经常唤李斯通古,就因为李斯学贯古今,掌故极丰。
没想到他今日竟然当堂将这兵家之术信口拈来,果然李斯名不虚转。
诸生一个个都不再嬉笑了,全部安静了下来。
以才服人,这便是李斯。
论才,秦国李斯是第一。
淳于越见之,也不由得侧目。
李斯续道。
“兵家先师此言,虽为战场用兵之意,言士兵贵在行动划一。治兵之法,亦可用于治国也。方今天下一统,疆域为一,而人心不齐,此为乱。人心乱,于战场上势必不能取胜,而于治国,更是大害。”
苏恒嘴角抽了抽。
苏恒起身,对着李斯做拜。
“李祭酒果然学贯古今,苏恒佩服。”
说到这,苏恒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又面带惭愧之色,补充道。
“鄙生苏恒,乃兵家传人苏代之后。”
堂下有人讶异。
“竟然是苏代之后,难怪口气如此狂妄。”
李斯听到苏代这名字,也微微一怔。
原来是兵家苏代之后,难怪目下无人。
既然如此,我便看在兵家名士苏代的面子上,饶过你这一回。
“先师荀卿曾言曰‘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而兵家之术,亦然有道。人之行,必要绥之以道、举顺天人,若行不合之道,患必及之。此意出自《吴子》。”
“百家虽各异,但皆可求同。乱则不安,一则治。兵家之道,亦可印证法家之术。”
诸生闻之,个个心服口服,于是都对着李斯露出佩服之色来。
李斯看着大家都对他露出恭敬之意,他便趁热打铁,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百家之术虽然可以求同,但是迥异之处也实在甚广。”
李斯说着,瞧了瞧居在末位的道家两位士人。
他们今日被安排在末位,显得很是气愤。不知是不是在和他赌气,竟然一句话都不说。
但是不说就不说吧,反正道家的学说,在秦国是绝对被抵制的。
于是,这李斯就决定拿道家的人开刀。
“我法家讲求实利,以驱动百姓,壮大国家。而道家却讲求无为。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这样的追求,绝非一个大国所应该信奉的。”
这话一出,道家的人自然坐不住了。
“李祭酒所言,说的乃是我道家老庄之道,难道李祭酒不知,道家还有我黄老之道。”
“我黄老学派历来主张身国同治,以两相自然为本,事因之而循之,物因之而动之,法天地之使万物自然,甚至不得不然而为,以无为谓之使物我自然,以使物我共逍遥,善于行不言之教,使人自化。”
“如今天下为一,光靠当今皇帝陛下一人,焉能治理天下千千万万人。以一人治天下,恐累及自身而不见效;若秦皇肯用我黄老之学,使民自治己,天下必定为安。”
道家的人,早就对李斯今日的安排不满了。
他们来秦国,也为的是借此机会一展抱负,发扬自家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