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马上收敛情绪，面上露出示弱的可怜和一点点委屈：“对不起，大师姐。是我不好——”
“不，是我不好。没有好好教导你们生命的可贵，这种防御型秘宝能救多少人命你知道吗？”芝芝面上压抑这怒气，语气里还有一丝痛心。
唐析突然打了个寒颤，眼神里居然露出惊恐，后退了一步，一时之间忘了说台词。
“啧。”张导直接拍了一下摄像机：“唐析，你在搞什么？左苗是你的大师姐，又不会杀你！你干嘛这么怕她？”
明明姚芝芝这个惊讶到压抑愤怒，再到痛心的微妙变化把握得很好。他还觉得要一把过了，没想到另外一个居然没接出来。
唐析连忙和剧组人员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再来一遍。”
MD，她不该看那个采访的。
姚芝芝那句“生命多宝贵，不好好学习就会死哦。”配上那个杀人如麻的刀子眼太深入她心了，导致她听到相似的台词就直接跳戏了。
导演再喊了一遍开始，这次唐析倒是正常念出台词了，但眼神还是闪躲。
张导就不明白了，这场戏其实最难言的是姚芝芝，她有很多细微的表情变化，但旁边的唐析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任性的小师妹啊，这有什么难点吗？
“唐析，你为什么眼神里总是带着害怕？你这个角色此时是不知道宗门隐患的，你现在只觉得大师姐不近人情，很委屈。你闪躲什么？显得很心虚一样。”
唐析再次低声道歉，心里全是后悔。
如果能回到上午，她绝对不点开那个采访了。现在越让她不去想，她的潜意识就越会去回想姚芝芝那个可怕的表情，她都快分裂了。
短短的一个开场戏，居然在唐析一再NG下重拍了十遍。旁边当布景板的苍曜都忍不住皱眉了。最后还是张导放低标准，不去强求太细节的眼神，才过了第一条。
唐析的脸色已经羞愧得微微发白。
接着下一幕，芝芝扬眉拔剑似要抬手，又皱眉收回，并把剑放至一边。转而拿起大殿边的木棍，冷眉指着唐析：“小师妹，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吗？如果你还是不知悔改，今天将会由我亲自执法。”
芝芝抿唇，虽然面上还是那个愠怒的表情，但眼神里闪过复杂而细微的不忍：“以我现在的修为亲自执法的后果······小师妹，你要想清楚。”
张导不禁暗暗叫好，这个设计很秒啊。
原本他们这段设计的动作是：大师姐拔剑威慑还在撒娇的小师妹。现在变成弃剑而转用旁边的木棍。这对于一个视剑如命的剑修来说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反过来也更突出了大师姐此时内心，绝对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对当初一起拜师同门的深切爱护。
她害怕宗门覆灭，害怕他们受到伤害。明明什么都不能说，明明被误解，还要在这种时刻压下自己的委屈。维持大师姐的威严的同时，尽量注意引导小师妹。
唐析这次好像顺了很多，她一把抓过姚芝芝手里的木棍，面色温柔而坚强：“是我不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师姐你要这样严苛，但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我好，所以我自己去领罚。”
“卡卡卡！你又在搞什么，唐析？就算你要像姚芝芝那样在表演上有新设计，那也得尊重剧本？”
张导直接离开了监控器，生气地走到唐析面前：“你的角色小师妹现在还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弟子，你都演的什么？”
被吼得两眼转圈的唐析还不知道自己演错了什么。
她就是按照剧本上演的啊？小师妹确实不知道宗门困境，但因为心疼自己的大师姐才认错的啊。
张帆现在就觉得离谱，居然还有演员能这么任性地当面给他展示怎么抢戏的。
他招了一下手示意小助理：“你去把唐析老师的剧本给我拿来。”
小助理没花几分钟，就跑回来了。手上拿着一本崭新的剧本递给导演。
张导当即皱眉质问：“你到底看没看剧本。”
“当然看了，今天早上还在看的。”唐析很委屈，她一直是一个很敬业的演员，怎么会不看剧本呢？
旁边围观的工作人员诧异地看向唐析。
这是在当大家的面说瞎话吗？
这剧本看起来可比他们新拿到的时候还新啊。他们跟着张导几个剧组了，还真是第一次看见开机了还这么新的剧本。
不是说芝芝卷王带着大家一起背剧本吗？唐析老师是怎么搞的？难怪上次采访对不出戏呢。
导演听完唐析的回答，眉头皱得更深了，直接把剧本翻到第125幕，顿了一下。
一下秒一个飞旋而来的剧本被直接甩到唐析脚下。
“这就是你的看了？”
大家的视线齐齐转向她脚下。那本崭新的剧本中间偏偏有一页被揉成了一团，一副破烂不堪的样子。和旁边那些仿佛完全没翻开过的页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众人眼神乱瞟互相示意。
哇，这个唐析不会是对剧组有什么意见？剧本也不看，还把今天要拍的部分弄烂了。
唐析才想起来今天上午她不小心把那页揉烂了，连忙摆手：
“我，不是的。我是上午看剧本的时候不小心所以——”
“你把芝芝老师的剧本拿过来。”张导已经不想听唐析辩解了，再次转头向小助理。
很快，姚芝芝的那本也出现在导演手里。这本一看就是被翻过无数遍的样子。里面居然还夹着各种小抄和笔记，把本来就厚的剧本直接撑出了原来两倍的大小。
芝芝有些不好意思地捂脸。
因为这个角色她太喜欢了，没进剧组的时候就在剧本上疯狂畅想她当族长之后要怎样怎样，所以上面其实很多写的都是她的白日梦。
唐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错哪里了。她的剧本太新了！
虽然她确实没怎么看剧本，但那是因为她演过啊！上辈子她都看了多少遍了，让她闭眼她都能默写出来好。
啧，但是现在她要怎么解释呢？难道提议让导演抽查她的背诵？也只能这样了。
唐析抬头刚想说话。
“你自己看看你刚刚演的什么东西。”张导把姚芝芝剧本塞她怀里，页面正好是第125幕。大家好奇地转头想看看芝芝老师的剧本笔记，结果就看到一堆密密麻麻的数字。
好家伙，芝芝老师做剧本笔记是用摩斯密码写的吗？好牛啊。
而站在旁边的唐析已经冷汗直冒，两眼发花。心里面不断重复一句话：完蛋了，怎么会这样？
她刚刚演的居然是上辈子剧本改动之后的内容。那个时候张导讨厌死姚芝芝了，直接让编剧把她的戏份抬高到女主的位置，加了很多正面的刻画，就包括刚刚那场戏。
唐析大夏天居然觉得如坠冰窖。
这完全无法解释啊。
难怪导演刚刚那么生气，她简直就像一个故意给自己加戏的小丑，完全不顾整个剧本的前后和谐。
张导还在旁边冷眼看着她，等她解释。以为她真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毕竟唐析之前的人设一直很好啊，合作过的导演也都说她是一个踏实认真的好演员。
结果他耐着性子等半天，这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张帆看唐析的眼神冷得可以给人穿棉袄。
“今天不拍了。回去想想，一个演员的本职工作是什么。”他心累地挥手准备走。
另一边站着的唐析突然弯腰吐了出来。吓得旁边人赶紧后跳躲避。可怜的张导因为离得最近，避无可避上衣直接壮烈牺牲。
但是看唐析脸色奇差，骂人的话又吞了回去。
晦气。
张帆离开的脚步更快了，实在是不想再看见某人了。
唐析面色苍白地按压胃部，都不明白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如果有医生在，就会告诉她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因为她中午吃太多了，刚刚又是一阵紧张发冷，才导致出现胃痉挛把食物吐出来了。
怪唐析想不到喽，中午本来打算吃多点，看姚芝芝NG到晚上的笑话，结果最后变成笑话的竟然是她自己。
既然今天的戏都不用拍了，那工作人员也陆续散去，但散开时都是各种窃窃私语。
今天他们算是长见识了，居然还有这种演员。她一定是讨厌张导和剧组？会不会是在不满自己当初的女主被空降成女二啊？
没想到唐析老师的报复心这么强，他们以后还是绕着她走。
芝芝拿起自己的剧本准备回房间。
今天她居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因为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真正地去饰演一个角色。
虽然之前演了这么多次戏，每一次演完导演们都会对她大夸特夸，可她完全没弄懂过夸的原因。
即使后来的《石头记》里她学会了换位思考，但石三百这个角色其实本身就不需要多大的情绪变换，甚至可以说是一个面瘫。
而这次的左苗，是她第一次真的去思考一个角色复杂的感情该怎么呈现。也多亏了凌燃的曲子，让她能直接体会到这种复杂的感情的层次。
她发现这些感情她都不陌生，就像找到了对的钥匙就能打开那个抽屉一样。
这种满足感让她不自觉扬起笑脸，原来演戏这么好玩。
“芝芝老师，”花絮副导在身后喊住她：“那个我是负责抓剧组小花絮的。其实上午张导给您讲戏的时候，我就有在记录了。
能不能问一下您，怎么就突然就像打通了任通二脉，把张导要求的复杂感拿捏得这么精准呢？”
芝芝摸着下巴思考片刻：“大概是因为我突然明白了怎么表现“关爱”。”
“所以老师您那页的数字笔记就是关于这个的吗？您是用摩斯密码写了怎么表演‘关爱’？”
芝芝摇头：“啥密码？不是呀。那页的数字是一首歌的简谱哦。”
副导疑惑。
“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芝芝轻轻唱了一句。
“身为族长当然要体谅和关爱族群里的老弱病残啦。上午试戏的时候，我只表现了族长的威严确实不太对。”
副导：？？？
他顺着姚芝芝的眼神，望向另一边正在皱眉谈话的苍曜和唐析。苍曜因为久站和腿伤，只能一瘸一拐地移动，而唐析还在神经质地铺平她那一页揉成团的剧本。
······
嗯，芝芝老师说得对，这确实是需要关爱的老弱病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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