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知道某鱼已经把他当成了业务能力不行的混子。
四周的群演看见姚芝芝刚才勇刚导演提意见,还把这一幕真的完成得这么好,让导演也无话可说。直接用了她主导的这条,真是太厉害了。
纷纷凑过来和芝芝叽叽喳喳:
“芝芝你好帅啊。”,“芝芝你刚刚唱的那个版本也好好听,到时候播出了,我要下载下来当手机铃声。”,“芝芝,你胆子真大,太厉害了。”
短暂休息后,导演继续把芝芝叫过来简单讲戏。
就算眼前这个人害他痛失小钞票,但他作为导演的职责还是要尽到。
“这场戏可能对姚老师您来说比较困难。”他再次看了下姚芝芝娇软可人的脸:
“顾本树确实有政治身份,他带领的小队在对抗日本间谍时,碰见了吴喜。他保护着吴喜消灭那波间谍后,就被吴喜从背后开枪射伤,接着吴喜又射杀了他小队组员。
不可置信的顾本树这才发现,原来这个被他当成朋友的吴喜居然是敌方党派的特务。”
陈导用笔在小台本上画出重点:
“你一定要记得在这场里表现出吴喜的狡诈和残忍无情。”
芝芝兴奋点头。
来了,来了,给这群人类证明她很行的时刻来了。
陈导很想问问姚芝芝的经纪人李姐,
她演坏人这么激动的毛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其它演员已经就位,云松泉站在小巷里,护住身后的姚芝芝,当对面的日本间谍一个个倒下之后,他身后的姚芝芝掏出手 枪,毫不犹豫地对着他腹部扣动扳机,一声声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他和他的队友全部中弹。
他满面痛苦地回头,迎接他的是一阵冷风。
旗袍的裙角扬起,一个大长腿扫过,他被直接踢到在地上,连带着后面重伤的队友们,一齐伤上加伤。
???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这个部分不是该他一脸震惊地扶住伤口,靠在巷口,表现痛苦和不置信吗?
他小心地用余光扫过陈导。
他居然还没喊卡。
芝芝抚摸过还有余热的枪口,眼神凌厉,就像对面这地上的一排都是垃圾,最后转头离去的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背影决绝。
陈导鼓掌:“很好!过。”
他觉得今天最难的一场戏居然也拍得这么顺利,着实让他大感吃惊。
因为吴喜这个角色试镜时就是用的这场当题目,结果他一个看上的都没有。
他本来还以为姚芝芝的表演会浮于剧本表面,没想到她居然表现得这么好,还在戏里再次加上了自己对人物的理解。
陈导不禁对旁边的徒弟开始教学:
“很多年轻演员看完这场的剧本,会觉得吴喜和顾本树已经是朋友了,背叛的时候一定会动摇不舍,就算最后扣动扳机,也还要加上愧疚的表情。”
他不赞同地摇头:
“但这些人都忘记了吴喜这个人物,她就是一个纯粹的坏人,她一开始就是为了任务接近顾本树的。虚假的朋友情哪比得上马上又能向上爬一步呢?”
“刚刚那个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的样子还有她自己设计的那一抬腿,把吴喜这个角色的冷酷狠毒表现得非常到位。”
芝芝深以为然。
很对,就算是昔日认识的鱼,我要占的海域就是我的,敌方党派的鱼想和我抢都要吃我一尾巴。
“而且不能小看刚才她被顾本树保护在身后时,那个瞬间的眼神变化。
这里一眼可以看出吴喜的狡诈,前方两批人马对战,其实她才是最后的那个黄雀。”
芝芝给导演点赞。
这个剧情设计非常得她心意,大海捕猎的时候,她最喜欢等大鱼吃掉小鱼,再捕猎大鱼。这样一鱼两得,可以留更多的时间发呆。
“还有她最后这个离别的笑,这个眼神,不仅是代表她赢了,还有一种再也不见的决绝感。
芝芝点头。
很对很对。抢地盘的时候,被她打败的废鱼一般都没胆子再来了。
这个导演一直夸她,看来已经通过刚才的表演,认同她是一条强悍的鱼了。
今天《风云英雄》的进度竟然尤为地快,除了最开始那条,其它的都是一条过。
现在道具组已经开始准备吴喜的杀青配景和道具了。
这里还是当初吴喜背叛众人的那个小巷,不过这次的猎物变成了吴喜本人。天道循环,最终她身中数枪,倒在了阴暗的角落,仿佛最初童年记忆里,那个受人冷眼吃不饱的小乞丐。
芝芝这场穿着白色印花旗袍,披着咖啡色针织外衫,这一身温柔的装扮却是一个濒死的女特务。
血色慢慢从伤口初向四周洇染开来,显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而她却完全没有表现出痛苦的神色。反而是用空洞的眼睛无神望向小巷的天空,好像失去了一切。
正在监控机旁边观察的云松泉开始担心。
这个姚芝芝是不是太刻意去表现吴喜这个人物的冷酷了,就算再冷酷的人,身受重伤后生理上的疼痛也会扭曲表情的。
他往陈导方向瞟了一眼,果然他已经皱起眉头。
这时,画面里一抹反光的塑料纸片从姚芝芝外套口袋里掉出,像一只翩然悬停的蝴蝶,落在她脚边。
她整个人震了一下,神色转为痛苦,最后伸出颤巍巍的手小心捡起,再艰难地放回怀中珍藏。
最终吴喜倒在小巷阴暗的角落里孤独死去。
“好,非常好。太神了,最后这个设计。”
陈导红着脸开始鼓掌。
???
旁边的云松泉一脸懵逼。
神在哪啊?难道是他太菜了,刚才竟然没看出?
一脸激动的导演拉住旁边的云松泉就开始大夸特夸:“最后这个糖纸的设计真是神来之笔,直接刻画出吴喜这个人物的精髓。把一个平面的反派变成了立体的人物。”
“吴喜就是一个纯粹的坏人,小时候吃不饱饭才变得爱慕虚荣,一心要爬到更高的位置,像别人压榨她一样去压榨别人。
当她身受重伤,她脑子没有痛,一片混沌里都全是梦想破灭的迷茫和灰败。
而那片糖纸,就是她最初的梦想,吃个饱饭。
可是糖纸最终还是落地了。
一无所有,她在这个世界摸爬滚打最终还是一无所有。
这个时候,她才开始痛苦。拼命捡起那个小时候珍惜万分的糖纸,又变回了当初那个吃不饱饭的小乞丐,最后像条野犬一样孤独死在角落里。”
陈导这种喜欢画面美感的导演都被刚刚那种出其不意的设计感折服了。
这种艺术上的追求让他完全忘记了不久前,姚芝芝害得他钱包哭泣。
跑到芝芝面前抓着她手猛摇起来:“芝芝老师,您是怎么想出利用糖纸来刻画最后这一幕的呢?”
还沉浸在要表演一条被打败的废鱼的悲伤里,眼神空洞的芝芝无力地拖低声线:“李姐。”
“原来李老师居然还对演戏有这么深的理解,不愧是金牌经纪人,太厉害了。”
在开拍前,想趁工作间隙偷吃巧克力的芝芝往针织衫的两边口袋都塞了一些。
刚刚看糖纸掉落,还吓了她一跳。
本来要演一条打架失败的废鱼已经让她很难受了,现在居然还弄掉了随身物品?
一想到李姐的脸,不行,宁可被导演骂都不能被李姐骂。
她带着不管怎样都要挨骂的心,坚强地弯腰捡起了那片糖纸,但颤抖的小手还是暴露出她怂鱼的本质。
结果导演居然没有喊卡,
看来导演也很赞同人不能丢三落四啊。
芝芝看着眼前的导演从夸她变成了夸李姐,也配合地点头。
导演和李姐一定超级有共同语言。
结束了今天的拍摄,她脱下外面的针织外套,快夏天的天气,穿这身实在是难受。
旁边其它的年轻演员看见姚芝芝脱下针织外套后,旗袍背部都已经被汗浸湿。
但一想到她刚刚的表演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想出了这么一个绝佳的设计,不禁偷拍了几张,发微博上。
【芝芝老师,敬业又有才!我的新偶像。】
*
“诶,符梓啊,你这徒弟,不得了啊。”
陈导拍完今天的戏份,正在回公司的路上。那股兴奋劲还没过,硬是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强行分享一番。
符梓听着电话里一年不见的老同学声音:
“嗯?徒弟,你说唐析吗?她的那部网剧不是老仲在导吗?怎么,难道你今天去探班?”
“唐析?她之前和湛峥那部就是我导的啊,是很努力。但是天赋比不上这个,你现在的徒弟姚芝芝啊。”
符梓:······
“我跟你说啊,真的好灵啊,这小姑娘。今天几场戏的都加了她的自我理解和设计。
还都抓住了人物的精髓本质。你收了个这么有灵气的徒弟,天天上课都笑开花了。”
符梓看着手上芝芝那些不知所云的观影作业,开始无情地敷衍电话那边那个夸夸怪。
怎么,这些大导演的世界是和他们这些当演员的不一样是吗?
怎么一个个都把快他那个傻徒弟夸成花了。
骆景在映光大门路过,迎面看见正在打电话的陈导,刚想抬手打个招呼。
就听见他嘴里一直在念“姚芝芝好灵,好苗子啊,天赋绝佳······”
瞬间收回打招呼的手,用看重症患者一样的眼神望了他一眼,像避瘟疫一样地快步离开附近范围。
姚芝芝这个人绝对有毒。
和她扯上关系的就没好事。
他居然在映光大门口都听见了这名字,这晦气程度,明天的运气绝对好不到哪去了,啧。
-
包熠磨磨蹭蹭好多天,终于写完了那封要邮给偶像的信,临近发送的时刻,灵光一现,截了一段《吹梦》附在末尾,一起发送出去。
莫斯科。
乌特金正在替凌燃在和医生聊病情。
某人今天都懒得出来例行检查了。
医生也很无奈:“其实我这边的外科检查也确实该告一段落了,下面更多的问题,也许一个心灵医生比我更有用。”
乌特金心累地挠头:“心理医生也见过了,还是不行。除非有人能把他的乐感再变出来。”
医生沉思了一会:“或者带科罗温先生去别的地方转转呢?我知道他是中俄混血,如果华国有之前的美好回忆,关于音乐的或者关于自己的,也许······”
乌特金:!!!
*
凌燃坐在窗边,机械地翻着之前的曲谱。灰蓝色的眼睛里划过每一个以前熟悉万分的音符,但现在的他却不能把它们和任何音节联系在一起。
梨香木书桌上的电脑又传来提示音。
一封足足七八页的信,跳了出来。
完全没有阅读的兴趣,凌燃让电脑自动播放起来。
信在电脑机械死板的声线下念完,包导的彩虹屁都显得有些滑稽了。
最后在凌燃以为信件结束的时候,
一首中文歌的一小段自动播放出来。
一瞬间,被大雪掩埋在深渊之下的那朵月光花好像摇晃了一下,
他依稀听见了那那朵花,花瓣绽放的声音。
慵懒治愈的声线让他在车祸这么久之后,第一次听到了音乐的旋律。
凌燃的整个世界突然因为这段小调被迅速点上不同的色彩,无数感知像烟花一样在大脑迸发。
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坐到钢琴面前,试探地按下一个音节,接着下一个,然后是一连串的熟悉的乐符,在他指间组成无限欢欣的乐章倾斜而出。
“OMG,你刚刚是不是弹了一段?我听到了钢琴声!”
乌特金刚回到凌燃家楼下,就听到一阵熟悉但很久没听到过的钢琴混响,他像是被500W大奖击中了一样,几步跨到楼上,看到把头埋在琴键里的凌燃。
“你看,你已经在恢复了,真的。奇迹,上帝的奇迹!”
“帮我找这个歌手的其它歌。”声音清冷。
哇,11个字呢,果然进步巨大。
乌特金马上开始帮助自家山顶洞人好友。
“嗯,我努力过了,但是这个歌手只有这一首歌,而且她的本职工作好像还是演员。”
凌燃皱眉。
“不过这也证明其它人的音乐确实可以帮助你。我之前正和医生说,要不要去其它的地方修整一段时间。比如华国。你小时候在那边学过音乐,而这首歌也是华国的。”
凌燃闭着眼睛,透过深渊的皑皑深雪,和那株微微摆动的月光花对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