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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六(1 / 2)

 老骡子看望鲁四来了,还给鲁四提了两瓶老酒。鲁四一见酒就高兴得走不动路了,酒是鲁四他大哩。切了一碟子腌萝卜,老哥儿俩就对喝起来。鲁四越喝越觉得不对劲,平时他们常在一起喝酒,都是碰到那里喝到那里,一个从来没有专门请过一个。今天老骡子这是咋地了?瞅上鲁四的啥了?

“老骡子,我看你驴日的黄鼠狼给鸡拜年哩,没安好心。看上老哥的啥了?说。”

老骡子嘿嘿一笑:“事么,有一点。咱先喝酒。”

鲁四不喝了。一把夺下老骡子的酒瓶子:“今天你不把话挑明咱都甭喝!”

老骡子把平时骂人的那种幽默劲不知藏到那里去了,说话竟结巴起来:“老哥,兄弟我就、就、就佩服你老哥一个人。”

鲁四一脸讥讽:“给鸡带串铃哩。求我给你干啥哩?直说么。”

老骡子不好意思起来:“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就直说,鲁四哥,我想叫你去一下拓沽村。”

鲁四一下子明白了八九分:“想翠花啦?驴****硬啦?塞到墙缝里擦一擦。”

老骡子忍了几忍,把涌到嘴边的骂人话强咽到肚子里,脸上仍然挂着巴结的笑:“你老哥是个明白人。这几年娃都结婚了,咱心里也没啥牵挂了,两个人住到一起,相互间有个照应。”

鲁四不骂人了,表情严肃起来:“娃们知道这事不?你跟娃们商量过没有?”

“没有。八字还没见一撇哩,咱还不知道翠花有没有这个意思,只要翠花愿意了,啥都好说。”

“我看事情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你先做好娃们的工作再说。”

话虽是这么说,鲁四还是按照老骡子的意思去了一趟拓沽村。回来后将翠花大加赞扬:“哎呀呀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齐整的婆娘,穿的衣服落不住蚊子滑倒虱,屋子里拾掇得跟明镜似地,擀下的面一张纸,切下的面一条线,下到锅里莲花转,吃到嘴里不用咽。”

老骡子可不听鲁四嘴里唾沫子乱溅,他关心翠花的意见,他问鲁四:“翠花啥态度么?你给咱说说。”

鲁四诡秘地一笑:“人家跟我不说,要见你的面哩,我看这事么,八九不离十,能成。”

有人看见老骡子跟翠花相跟着在公社集市上逛街哩,他们还在饸饹摊子上吃了一碗饸饹,翠花嗔怪地埋怨老骡子:有啥话你就直接来说吗,还请了个媒人,你以为你十七咧还是十八咧。

老骡子回家先做儿媳妇的工作,他把院扫净,瓮里的水担满,给儿媳妇手里塞了二十元钱,看儿媳妇高兴了,然后转弯抹角的说:“娃呀,大跟你商量件事。”

“大哎,咱屋这事你老人家拿主意就是了,还给我商量啥哩些。”儿媳妇软绵绵地说。

“这是件大事,非得要你跟罗艺同意才行。”

“啥事么?又不是选总统哩。”

“我想把你翠花姨接回来,咱一搭里过。”

儿媳妇的脸阴下来了,停了半天,重重的给了老汉一句:“我不管!你问你儿去!”

老骡子不死心,来到供销社,儿子罗艺把老汉叫爸哩,罗艺接了他爸的班。老骡子在供销社全是熟人,他一进供销社的门,年轻人都跟他打招呼:“天成叔你来咧。”他很得意也很熨帖,坐在儿子的办公室里,儿子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忙他的事去了。他等儿子闲下来了,然后才说:“娃呀,爸想给你商量件事。”

儿子罗艺一边收拾桌子上的东西一边说:“爸吔,我知道你想说啥。早弄啥去咧,前十几年你们过到一起这阵子谁还能说个啥吗,老都老咧,明年你就抱孙子哩,半路里给我寻个妈,都不怕人笑掉牙。”

老天成走到半路上越想越憋气,龟儿子你还问我早干啥去咧,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孽种,害得我一辈子没活成个人!你******今天还倒咬老子一口,老子这气不顺呀,气不顺!他没有直接回到梁峁上,而是来到罗家塔找鲁四讨主意来咧。这一次,再没有听到俩老哥们对骂,鲁四非常严肃地听完老骡子的申述,劝老骡子:“天成兄弟,老哥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你把那份毬心死了算咧,你的孝顺儿子对你都这个样子,你敢保证翠花就能做通她儿子的思想工作?”

闲话中两个老汉谈论起了秀秀,老骡子说村里的队长接到派出所的通知,通知上说公安局决定释放秀秀,但是必须让秀秀的监护人前往监狱里把秀秀领走。队长为难了。这秀秀的监护人到哪里去寻?鲁四瓷瞪起双眼,问老骡子:“真的?”老骡子说这种事还能有假,那个女人是个扫帚星,她一回来整个村子就不得安宁。鲁四恨恨的骂了老骡子一句:“你尻子上绑绳绳哩,绊屁!”说完后走出窑洞,头也不回的上山了,把个老骡子凉在窑里。

那啥的消息是闭塞的。他听信了鲁四干大的话,秀秀肯定能回来!心里边踏实了许多。村里人都不理那啥,嫌那啥败坏村风。为了给焦虑的心找一块安定的地盘,他又开始到山林里拾干柴挑到集市上去卖,渴了喝一口山泉的水,饿了吃一口袋子里的玉米面饼子。人在希望和等待中生活,那生活也过得有滋有味。别以为冬眠时期的山林万籁俱寂,其实那里成了动物的乐园,太阳还没有睡醒,鸟雀们已将山林吵翻,百灵子刚唱了第一句歌,麻雀们便仗着家族庞大,统治了山林的叫声。太阳揉了揉发涩的眼,极不情愿的露出了她那张羞涩的笑脸。那啥背起行囊,开始了他的一天。山林里拾干柴其实并不难,只要你有力气,干柴遍地都是,不消一个时辰那啥就捆好了两大捆干柴,他挑着柴禾上路,中午时到了集市,别人一担柴禾能卖两块钱,那啥总能多卖一点钱,他的柴禾比别人多许多。卖完柴禾那啥在饸饹摊子前吃上两毛钱的荞面饸饹,然后肩扛着扁担在集市上转来转去。他想给秀秀买点东西,却不知道买什么最好,那边地摊上一个老汉在卖小孩玩具,那啥走过去,买了一个猪八戒背媳妇,然后朝回走。那啥一路走一路看,越看越觉得猪八戒憨态十足,越看越觉得自己就像猪八戒,执著而愚昧……那啥突然笑了,他想起他念初中时星期六回家跟同班同学拓萍就走在这条山路上,那时他们情窦初开,谁都不愿意相互间走到一起,一个离一个很远,好像对方是老虎,走的近了会吃人。就这样走了一年多,拓萍被她爸接到县上读书去了,临走前拓萍往那啥的书包里偷偷地放了一只陶猪。那啥当时很气愤,他认为拓萍侮辱了他的人格,把陶猪狠狠的砸在石头上,发誓一辈子不会再理拓萍。直到拓萍已为人妻时他才突然明白:那陶猪是姑娘给他的信物……他轻而易举地丧失了他的初恋,他有时做起事来比猪还笨。

回到家里时已到掌灯时分,那啥把卖柴的钱掏出来,跟原来的钱放在一起,他必须攒够一大笔钱,他要让秀秀过得称心如意……有一次那啥在院子里的石头上磨刀,秀秀悄然无声的走进来,蹲在那啥的面前问那啥:“啊哈哥你磨刀干哈?”秀秀老把那啥叫“啊哈”。那啥说:“你胡说,我把你叫婶子哩。”秀秀把嘴撅起来“不吗不吗,我就要叫哥,就要叫就要叫,啊哈哥啊哈哥。”那啥站起来赶秀秀:“去、去、去!别烦人。”秀秀就是不走:“嘿嘿,啊哈哥,我夜黑地里梦见你……”当时那啥并没有在意,疯子吗,疯子说出来的任何话你别在意。现在想起来,原来秀秀对他早都有意!……舌根下涌出一丝妙曼甘甜,胸腔里扯起了心的风帆,那啥吧自己泡在酒的琼浆里,在甜蜜的臆想中酣然入睡。

第二天,那啥照旧来到山上拾干柴,他原来拾的那个地方干柴已经不多了,他又换了一个地方。当他弯腰正准备捡柴禾时,突然发现山的缝隙里有一窝蜜蜂,崖缝里流出的蜂蜜被风吹干,凝结成一条晶莹的蜜柱,挂在山崖上,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小时候妈妈讲的故事又在脑海里重现,山神爷给那啥送来了丰厚的礼物。那啥点燃了一把艾蒿,打算把那窝蜜蜂熏跑,然后取下山崖上的蜜柱。蜜蜂被惹怒了,奋不顾身的向那啥扑来,在那啥的头上、脸上、身上乱咬猛叮,那啥招架不住了,昏倒在密林之中。

山风把树叶吹落在那啥身上,害怕把那啥冻伤;鸟雀不叫了,站在树梢上摇呀摇,摇落树上的露珠,露珠滚落到那啥的口里,润一润那啥干渴的口腔;山神爷拄着拐杖守护在那啥的身边,害怕狼虫虎豹将那啥咬伤……那啥醒来了,是在三天以后。

山风带走了那啥的记忆,他想不起他究竟是在那里,他抬起头来茫然四顾,突然间发现了那柱蜂蜜。蜜蜂已经搬家了,却留下了那山柱一般的蜂蜜,那啥把蜂蜜取下来抗在肩上,像旗开得胜的将军那样得意。

我跟鲁四见到那啥时已是第四天的早晨,只见那啥肩扛一条晶莹的圆柱体,浑身上下都被露水打湿,脸和头肿胀得比斗还大,那眼神分明在告诉我们,他打了一个大胜仗。

鲁四问那啥:“你驴日的扛的那叫啥?”

“天柱,天的柱子。”那啥骄傲的回答。

“驴日的莫卖能。”

“你尝尝。”

鲁四用手指头刮了一下那圆柱,然后把手指头放到嘴里嘬了嘬,高兴的叫了起来:“蜂蜜!那啥,你驴日的好运气,好事一满叫你遇上咧,我活了六十岁,还头一回见到固体的蜂蜜。”

“山神爷跟我爷是拜把子兄弟。”

“你驴日的先莫卖嘴,给你说个最好的消息。”

“啥事么?看把你高兴的。”

“你不想听?”鲁四也卖起了关子。

“想听,好消息谁不想听。”

“你知道么?秀秀放出来咧,公安局通知领人。”

“啥?!你重说一遍。”

“秀秀、放、出、来、咧!”鲁四又重复了一遍。

那啥把那圆柱的蜂蜜拿在手里当做金箍棒舞了起来:“天呀,你灵醒着哩,你没有糊涂,你还能分得清好人坏人……”

我跟鲁四劝那啥先不要在县城露面,豁豁的案子还没有了结,这阵子还要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烦。那啥像个听话的孩子,回到家里专心致志地收拾新房,望眼欲穿地等着我和鲁四带回他的新娘。

从公安局领回秀秀时天已傍晚,我建议鲁四先在县城住上一晚,鲁四想了想说,也只能这样了。于是,我们三人一同回到了我的家。

妻子对我领回来的客人热情有加,她先给我们做的吃了饭,然后带着秀秀去洗澡,拿出自己的几件衣服让秀秀换上。换了装的秀秀格外耀眼,如出水芙蓉那样光彩夺目。她不再在我们面前疯疯癫癫,那天晚上,秀秀向我们揭开了豁豁死亡的谜底。

豁豁是个好人。秀秀就这样开了头,我嫁豁豁时才十六,那时我啥都不懂,结婚的那天晚上我害怕的直哭,豁豁像个父亲那样劝了我一个晚上,没有动我一下,以后的一个多月里都没有动过我。慢慢的我放心了,原来结婚跟不结婚一样,只不过不能跟妈妈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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