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争甄选推敲着本草经的药材,不觉日渐西落,华灯初上,而去取经卷的墨竹还不见踪影,不由奇道:“这惫懒货又跑哪去撒野去了?吩咐他的事情,每次都办得又快又好,仅这点儿小事却磨蹭了那么久?”
当吃过晚饭,还没见到墨竹时,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吩咐两个小丫鬟结伴去寻他,自己看书却有些心神不宁,正在这时,门房老赵来禀报说有人登门拜访。
楚天争随声应道:“去把他请进来。”
老赵面露难色地说:“少爷,怕是有些不方便。那是一位官家小姐,本房却没什么女眷,实在有些不方便。”
“哦!”
虽不喜古人的繁文缛节,但让闺阁中人清誉受损总有些不妥。
楚天争放下书,走出书房说:“既然如此。我便去街上见她一面。她是哪家的姑娘,来找我何事?”
老赵正跨步穿堂,为楚天争开路,闻言微怔,趔趄一下,险被门槛绊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扶正兜帽,才说:“是关家的小姐。却不知是哪个?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少爷还要见么?”
楚天争也闻言一怔,对自己这个未婚妻,确实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想自己时日无多,只好将婚约毁去,让她寻觅良配,本不想与她再有瓜葛,不料却被人寻上门来。
“见!为什么不见!不管怎样,我都欠她个交代。”
楚天争自知理亏,紧走两步,不一时已跟着老赵来到府门前。
一顶绿呢小轿停在门前,竹体碧纱,素雅别致,四角挂着四颗明珠,在夜幕下散着蒙蒙微光,越发衬得轿子清新淡雅,飘然出尘。
八个精壮男子守护在小轿周围,见楚天争出来,才给他让一条路。
轿子后面跟有一些大车,每个车边都有四个家将,黑暗中隐隐绰绰,看不清数目。
楚天争来到绿轿跟前,隔了三步打个揖手说:“关小姐,承蒙你的垂青,但小生实在轻浮孟浪,配不上你这倾城的容貌,绝世的才情。所以才做此决定,你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你少自作聪明了,我姐才不舍得打你呢。”回话的却是精灵古怪关山海。
她从纱窗里探出脑袋,对着楚天争挤眉弄眼道:“我只不过是给你捣捣乱。她就巴巴地让我来给你赔罪,真是姐大不中留呀。我怎么看,也不知道你究竟好在哪里?论外貌,若说丰神俊朗,貌比潘安,那是寒碜你,顶多也就算周正罢了。论学识,学富五车,才华横溢,这都是夸别人的,放你身上也不搭边呀。但你为什么把我姐迷得神魂颠倒,连亲妹妹都顾不上了。你用什么妖法,还不快教教我,我好把姐姐的魂给勾回来。”
被她清脆的嗓音一批,楚天争仿佛整个人都是碎裂的玻璃珠,七零八碎,没一块儿讨喜的地方,还隔人。
楚天争近前两步,屈指轻弹她的脑袋,调笑说:“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不过你怎么喜欢坐轿,你不直接闯进我家就不错了,你姐姐呢?”
她将头缩回去,理理头发,又钻出来,向他挥舞着拳头说:“我跟你很熟么?再打我小心我揍你。我姐自然不在,不过她嘱咐我给你带话,哦对了。怎么说来着‘我知你自有苦衷,我等你三年,若三年之后,你不回转心意。我自会嫁人的。’”
楚天争心中微暖,却毫不犹豫地否决道:“你让她不必等我,三年与三个月本无区别,何必多留余恨。”
关山海本意想撮合二人,毕竟姐姐日渐消瘦,哪个不心疼,听到他如此绝情,狠咬银牙,冷笑道:“当真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浑球儿。想我姐姐如花似玉的人,偏偏恋上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我自会告诉她,劝她,绑着她离开你。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干,告辞了!”
她说完,吩咐一声,被八人抬着轿子就要走,忽然想起什么,掀起帘子,将一个长匣子扔在地上,冷哼道:“这是你要找的药材,剩下的都在后面的车上。连车都给你了,我们走。”
关山海招呼一声,众家将舍了药材车,护着轿子离去了。
楚天争默然无语,虽有不舍,但若真开始三个月的婚姻,便是天人永隔,留下一个绝代风华的女人受罪,自己都会鄙视自己,为今之计,只有努力挣扎活下去,活过三个月,才能守住自己那微小的幸福。
与天争命!
天死而命不绝。
楚天争默默捡起那个匣子,里边除了庆余堂的千年人参和灵芝外,还有一株六色茯苓,举世罕见,显然是关家小姐费尽心思找来的。
楚天争心下微痛,虎目含泪,却强忍着,合起匣子,攥紧拳头,暗自发誓道:三月之后若不死,便去找她说个清楚。
他吩咐家丁将车上的药材都搬到库房里,清点分类,忽然想到关山月喜欢读书,于是将书房里的藏书,古籍善本,都通通包好,放到药材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