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做医生?”
“不想做医生,太辛苦了。”卢晚晚笑了下。
“你从来也不是害怕辛苦的人,到底是什么原因?你的手为什么抖?”
卢晚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不肯承认:“谁手抖啦?”
任初扳正了卢晚晚的身体,看着她的眼睛说:“今天你给我送的外卖,有一块抹茶蛋糕,抹茶粉不均匀,证明你在筛粉的时候,手不稳。我猜测你没有做医生也是因为手不稳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最近是迷上福尔摩斯了吗?想做侦探啊?”卢晚晚故作轻松地说道。她吐了吐舌头,挣脱了任初的右手。她站起身,走到玻璃门前,拉开了玻璃门,伸手去接雨水,暴雨不光打在了她的掌心,也打在了她的身上,忽然之间,她感觉到有一股暖流涌出。
“晚晚,先别走了,跟我回病房。”任初快步走到卢晚晚的身后,将外套裹在了她的腰上,单手打了个结。
卢晚晚瞬间睁大了眼睛说:“不会吧?”
任初点了下头。
卢晚晚的脸噌地红了,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今天穿的可是白裤子。
回到病房,卢晚晚一个人钻进了卫生间。她的裤子上,任初的外套上,都染上了血迹,卢晚晚头都大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亲戚到访呢?她在水池边清洗裤子上的痕迹,原本小小的一块被她越洗越大,为什么会洗不掉?
“卢晚晚你开门。”任初在门口叫她。
“我不,我拉肚子,你别进来。”卢晚晚红着脸说。
“你害羞了?”
“谁害羞啦!这是人之常情!”
“那你为什么不开门?”
“我都说了我拉肚子。”卢晚晚努力搓着她的白裤子,可就是没有洗干净的趋势。
“可是里面没有厕纸,你不要厕纸吗?”任初说道。
卢晚晚瞥了一眼,的确是没有厕纸了,她刚才用了自己唯一的半包纸巾,这肯定是不够的。她装模作样地按了下马桶冲水,给任初开了一条门缝。任初伸进来一个袋子,她接过来,又迅速关上了门。
里面有一条干净的病号服裤子,还有一包抽纸,以及一包卫生棉。卢晚晚微微一愣,他怎么还准备了这个?
卢晚晚放弃了继续洗裤子,换好了新的裤子和卫生棉,扭捏了一会儿才出来。她低着头,眼睛四处飘,就是不太敢看任初。
“过来喝了。”任初床头的小柜子上放了个养生壶,里面煮了红糖姜茶,还放了枸杞。任初倒了一杯。
卢晚晚诧异了:“你这是……”
“下午让王昕羽去买的,我记得你亲戚是这几天来。赶紧喝了,医院不让用这个。”任初吹了吹茶杯,试了一下不烫,这才放到卢晚晚的手里。
“谢谢。”卢晚晚不知该说什么好,紧紧地握着杯子。
“你不会还想要钻进杯子里吧?”
“才没有。”
“你在我面前,不需要不好意思,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出糗。”
“我什么时候出糗啦?”卢晚晚撇撇嘴,这句话说得明显底气不足。她其实出过很多糗,比如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梁夏砸蛋糕,比如因为走神回答不出教授提出的问题,再比如她被人诬陷损坏了公物。好像这种种事情发生的时候,任初都刚好在,都刚好帮她解决掉了,让她不至于被人看笑话。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依赖他的习惯?
任初“嗯”了一声,带着三分笑意说:“你没有,我们晚晚最厉害了。”
卢晚晚想纠正他,不是我们,但是这话到嘴边,她一下子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称呼来划分,她一个理科生,咬文嚼字实在不擅长,于是她张了张嘴,最后决定放弃挣扎。
“你肚子疼吗?”
“不疼。”
“躺一会儿吧,等雨停了,让安嘉先送你回去。”
卢晚晚一挑眉,这好像是任初第一次如此平静地提起安嘉先,他以前可都是不让他们接触的。
任初大概是猜到了卢晚晚在想什么,于是说:“他比一般的黑车司机靠谱一点。”
卢晚晚啧啧两声,任初对安嘉先的评价,总是能屡创新低。
“你到底为什么讨厌安嘉先?他可是你的主治医生,加班给你做的手术。”卢晚晚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有这么明显吗?”
卢晚晚点点头:“你就差写在脸上了。”
任初仔细回忆了一下,和安嘉先有关的事情,全都是不太好的回忆,然后说:“那我以后尽量含蓄一点,你躺会儿吧。”
“我去沙发坐一下好了,你是病人,我不和你抢病床。”卢晚晚拒绝了任初,在沙发上靠着。VIP病房的沙发挺舒服,卢晚晚靠了一会儿就觉得困了,缩在上面睡着了。
任初将她的腿抬上来,脱了鞋子,让她舒服地躺在沙发上,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她的小腹上,是凉的,他皱了皱眉,肚子怎么会不疼。
卢晚晚还真的有一点不太舒服,小腹胀痛,所以她一直缩着,到后来才觉得好了一些,睡得比较踏实了。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听到任初好像在卫生间打电话,声音很小。
“你醒了,雨停了,你要回去吗?现在十一点。”任初问。
卢晚晚眯着眼睛,借着病房里昏暗的光线看到,任初手上的手机好像是自己的,她指了指:“你接了我的电话?”
“你妈妈打过来的,我说你睡着了。怎么了?”任初一脸坦然。
卢晚晚扶额,你说怎么了,孤男寡女,三更半夜,她妈妈肯定又误会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的绯闻永无止境,她感觉到心好累。
任初把手机还给她,还问:“你怎么了?”
“我要回家。”卢晚晚穿上鞋子,又给安嘉先打了电话。
“下班没?顺路捎我一下。我去车库找你吧。”
“我送你。”任初说。
“不用了,这医院我很熟悉。”她考了好几次都没考进来呢。卢晚晚收拾整齐,提醒了一下任初,“蛋糕吃不完会坏掉的。”
“我等下会吃完。”
“你下次能点你附近的外卖吗?”
“我如果不点你的外卖,就看不到你了。”
任初说这话的时候,卢晚晚有点愧疚了,她一直没来吗?虽然他是任初,但也是她的救命恩人,不来看他还真有点不像话。
卢晚晚想了一个绝妙的借口,来替自己洗脱忘恩负义的嫌疑,她说:“店里很忙,我打算改变一下经营模式,把店做大做强。”
“方案拿给我看一下。”
“什么?”卢晚晚有点蒙。
“不是要改变经营模式?你不先做一下市场预估,直接改吗?是亏钱亏得少了?”
“呃……正在做呢。”卢晚晚只能继续撒谎了,按照一般人的脑回路,听到她这么说,也就是祝贺或者恭喜一下,哪想到还有任初这样的,还非问你要个方案看看。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的进度小于等于零?”
卢晚晚哼哼唧唧了好几声,最后点了点头。
“想继续开店?”
卢晚晚点了下头,不然呢?
“想赚钱吗?”
卢晚晚接着点头,她开店又不是为了做慈善,当然要赚钱啦!
“明天下午来找我,我给你做一个方案。”
卢晚晚惊了:“明天下午就能做出来?你不需要先进行市场调查吗?不需要我给你提供一点我店里的数据吗?”
任初笑了笑说:“你那点数据可以忽略不计,况且,我觉得我应该比你更加了解你店铺的销售情况。”
卢晚晚翻了个白眼:“我妈不会也是你的卧底了吧?”
任初“扑哧”一声笑了,戳了戳她的脑门说:“你有被害妄想症吗?”
卢晚晚揉了揉额头:“我走啦!”
“等等。”任初把一直热着的电热暖水袋拿来,递给卢晚晚,“抱怀里,路上小心。”
“嗯!”卢晚晚抱着暖水袋,转身正准备跑。
任初又拉住了她。
卢晚晚不解,回头看了看他:“还有事?”
“裤子太长了。”任初蹲下,单手给她挽裤脚。
卢晚晚的脸瞬间又红了,她等任初弄好了裤腿,说了句我走了,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安嘉先提前下班,在车库里等着卢晚晚,见她跑过来,下车招了招手:“你中奖了,干吗一直笑?”
卢晚晚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问:“我有吗?”
安嘉先点了点头:“有开心的事情?”
卢晚晚脑海里全都是任初微笑的样子,她赶紧用力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快走吧,回家。”
任初真是个洗脑的高手,他不过几句话,就让卢晚晚相信他有让企业起死回生的魔力了。
第二天下午一点,卢晚晚准时踏入了任初的病房。因为是求人,她还象征性地带了礼物来,放在任初面前的小桌板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任初正气定神闲地输液,瞥了一眼卢晚晚带来的蛋糕,是熔岩巧克力,他非常喜欢。任初的嘴角慢慢上扬:“方案给你写好了,在电脑里。密码和手机一样。”
卢晚晚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了任初的电脑,本以为他是随便说说,却没想到他写了一个几千字的方案出来,各项市场数据都罗列了出来。知道她对金融方面不太懂,所以任初写得非常通俗易懂,她不禁惊叹了起来:“你单手都能打这么多字呀?”
任初下巴一扬,卢晚晚看见桌子上还有个麦克风,只听任初说:“语音录入。”
卢晚晚干笑了几声。
“我会给你派两个人,按照这个方案执行,你的店两个月就可以开始盈利。你不能走低端快餐,你需要成为一家高端甜品店。”
卢晚晚若有所思:“但是你这个方案,要改造装修,还得网络营销,我……”她没钱啊!
“我有钱。”
“我不要你的钱。”
“我的意思是我投资你的店,不是无偿的。投资比例换算成股份,你要按照股份给我分红,我会要求你每年的盈利是多少,要签合同。”任初顿了顿又说,“这次的合同你不放心的话,让你那个丁同学帮你看一下。”
卢晚晚还有所犹豫,合伙做生意的话,那就还要继续有所牵连。
任初敲了敲桌子说:“我如果是你的话,会答应,因为你真的欠我很多钱,我可以以任何方式来向你讨债。当然,我会给你一个考虑的时间,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我向来公私分明。”
卢晚晚认真地想了一下说:“好吧,我相信你。”
很久以后,卢晚晚才知道,任初说过最大的谎话之一就是,我公私分明。
任初的这一次意外导致公司损失了一笔不小的生意,所以他在医院休养了半个月后,强行出院,打着石膏回到公司上班。他的公司还在起步阶段,经受不了太多的折腾。任初开始了每天加班的日子,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跟卢晚晚重新签署了一份新的投资合同。
改造计划正在顺利地执行,任初派来的人十分能干,其中一位就是赵冉这个卧底。她每次见到卢晚晚都十分心虚,给卢晚晚买了不少零食乞求原谅。卢晚晚是个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主儿,久而久之也就原谅了她。
关于任初公司损失这件事,卢晚晚是听顾桥说的,她很是不安,心有愧疚,想着如何补偿一下任初这位救命恩人。所以她恢复了给任初公司送下午茶这项业务,并且打了个对折。
“王昕羽跑了。”任初一边喝卢晚晚的特制奶茶,一边叹着气说。
卢晚晚没太理解跑了的意思。
“最近打车有点难,前天挤地铁还挤到了手,晚上加班回不去,只好睡在公司里。”任初说完还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对影舟的交通已经绝望了。
卢晚晚的愧疚被他哀怨的神色给点燃了,责任感当即爆发:“我接送你上下班。”
“那你开我的车。”任初交出了钥匙。
卢晚晚拿着这串价值两百万的车钥匙,内心一阵忐忑。
“别怕,你又不是没开过我的车,撞就撞了。”任初安慰道。
但是卢晚晚一点也没感觉到安慰,她反而觉得压力更大了。
当天晚上,卢晚晚把任初的车开回家,顺便还被告知地库里有个车位。卢晚晚感到相当不可思议,因为安嘉先买车的时候,物业说小区没有车位了。任初到底是什么操作,还在她这个小区买了个车位。
不管怎么说,卢晚晚当上了专车司机。每天开着车去公寓接任初,然后送他去公司,再回店里,晚上照例开车接他下班。
王昕羽走了,孟西白当然也不会留下,卢晚晚对他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十分唾弃。直到王昕羽哭着告诉卢晚晚,表哥如何不是人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任初那句王昕羽跑了是什么意思。王昕羽照顾任初那几天,天不亮就要起来,跑半个城市给任初买早点,然后开着车送他去上班,还要在路上听任初对她惨无人道的车技唾弃。纵然王昕羽是个脸皮厚的,也经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所以她带着孟西白一起跑了。
“晚晚,听说现在是你照顾他了,你受苦了,我哥这个人现在有点变态了,你要是实在忍不了,就给他找个钟点工算了。”王昕羽善良地提醒,她想了想又补充说,“钟点工的钱我来出,毕竟他还是我的亲人。”
“晚晚,辣条没有了,煎饼里放烤肠可以吗?”任初敲了敲车窗说。
卢晚晚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点了点头。
王昕羽一听就开始叹气了:“他之前就是这么折磨我的,让我给他买煎饼,有时候不要薄脆,有时候不要香菜,有时候不要辣椒,每天要求都不一样,现在是不要辣条了吗?”
卢晚晚:“……”
“不对啊!”王昕羽细细思量,“刚才那个低声下气的是我表哥吗?他要给你买煎饼?他怎么不给我买呢?我要跟任初好好谈谈!”
“你听错了。”为了避免出现家庭矛盾,卢晚晚赶紧挂断了电话。
伤筋动骨一百天,在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任初的胳膊终于好了。卢晚晚的车技得到了质的提升,无论是倒车入库,还是侧后方停车,她都没有问题,再也不用担心剐蹭了。
“我们的店”重新修整过后再次开业,因为做了不少网络营销,也摇身一变成了一家网红店,原来成本价20块售价也20块的奶茶,终于翻身变成了28块,所有的产品都开始盈利了。任初说得没错,她这家店,要走高端小资一点的路线。
卢晚晚生日的这一天,她赚到了第一个五万块钱。转账两万到任初的账户上,是她当初撞了他的车,赔偿的修车费。她又给任初转了两万的分红,剩下的一万支付了店员工资,她等于白干。
顾桥劝她:“欠的钱早晚要还的,从下个月开始你就真的赚钱啦,别急。”
卢晚晚更加丧了:“你不知道,还有房租没交呢,我那个店的房东,可能是做慈善的。中介小哥跟我说,让我先欠着,已经好几个月了。我打钱也打不进去,好奇怪啊。”
“你要不要查查这房东到底是谁?我二姑父是警察,要不要问问?”顾桥也觉得奇怪,现在想来,当初租这个店铺也太顺利了。
“我有点害怕……”卢晚晚心里有个想法隐隐开始发芽。
“我大概能猜到。”顾桥深呼吸了一口气说,“这个外国房东要也是任初的人的话,那他就有点太可怕了,好大的一盘棋啊。”
卢晚晚怕的正是这个,任初到底还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卢晚晚找出当初的租赁合同仔细研究了一下,外国房东的紧急联系人是一个座机,区号是浅岛市。
“我去一趟浅岛。”卢晚晚说。
“我帮你看店。”
卢晚晚“嗯”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来。
“干吗?”
“路费。”
“你这么穷了吗?”
“你说的,我下个月就开始赚钱了,别急。”
顾桥骂了句脏话,然后给卢晚晚转了五千块钱:“穷家富路,记得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