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不起来?”卢晚晚推了任初一把,任初还是毫无反应。
“任初?”卢晚晚有点吓着了,她将任初放平了,然后贴在他的胸口听了一下心跳,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坏了!真晕倒了!
“哎呀!任总,任总怎么了?醒醒啊任总,你连续加班了一个多月,终于病倒了吗?早就让您注意身体了,您就是不听!还为别人操那么多心,任总啊……”不知何时,每次跟祁先生下来取下午茶的那个运动服男孩出现了,冲过来抱着任初就开始号叫,相当浮夸。
卢晚晚强忍着怒火,十分霸气地说:“你这么叫他,他也不会醒过来的,如果不会急救的话,闪一边去!”
运动服男孩闭上了嘴,退后了五米。
卢晚晚将一手放在任初的前额,并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任初的鼻孔,另一手握住颏部使头尽量后仰。卢晚晚深吸一口气,对上任初的嘴,并且将他嘴周围全部封住,用力向任初口内吹气。
醒醒!卢晚晚在心里默念着,任初你起来!
可是任初还是没有反应,他不能自主呼吸。卢晚晚继续给他吹气,如此反复几次。直到任初的胸廓抬起。卢晚晚一喜,嘴唇离开了任初的嘴唇,并放松捏住鼻孔的手。她转过脸去,将耳朵贴在任初的鼻翼旁,终于听到了任初微弱的呼吸。她将手指放在任初的颈动脉,逐渐开始恢复了正常,她又查看了瞳孔,终于放下心来。
卢晚晚瘫坐在地上,运动服男孩凑上来问:“只需要人工呼吸吗?不用做个心脏按摩什么的吗?”
卢晚晚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那叫心肺复苏。”
运动服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卢晚晚又说:“打电话叫120来,你们任总刚才休克了。”
运动服男孩登时收起了笑意,他打电话的手都开始颤抖了:“什么什么什么,任总怎么会休克呢?”
“闭嘴,快打电话!”
救护车很快来了,卢晚晚跟对方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然后和运动服男孩一起将任初送到了医院。
任初突发昏迷的主要原因是工作压力太大,身体疲惫,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休养。
运动服男孩帮着办理完了手续,直接开溜回了公司,卢晚晚找不到他人,只好留下来陪着任初。
任初醒过一次,但是意识比较模糊,又或许是太累了,转而就又睡着了。唯一不同的是,他醒来以后抓住了卢晚晚的手又睡了,然后怎么都不肯放开。
卢晚晚尝试过把手抽出来,但是失败了,一旦用力,任初就开始皱眉,还哼唧了两声。卢晚晚有些于心不忍,只能放弃,就这么让他握着。卢晚晚在内心说服自己,这是人道主义的握手,他可是病人,太可怜了。
任初再一次醒来是在半夜,他一动,卢晚晚也就醒了。她以前在医院实习过,所以非常敏感。她摸了一下任初的额头,翻了一下眼皮,然后说:“张嘴看看舌苔。”
任初就乖乖张嘴,卢晚晚“嗯”了一声说:“已经没事了。你到底在做什么,把身体搞成这个样子!”
卢晚晚有点生气,脸气鼓鼓的,像个包子,可爱至极。任初看着她就笑了起来,她瞥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还以为是在做梦。这三年来,我只有在梦里才能牵着你的手。”任初深情凝视着卢晚晚,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卢晚晚对视这么久了,他三年没有见到她,回来以后也只能偷偷地看着她,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来接近她,期望着的就是此刻,能够和她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
“那你现在梦醒了,可以放手了吗?”卢晚晚说着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
任初的掌心空了,他知道卢晚晚还在生气,气他骗了她。
“你现在病情也稳定了,我们可以算账了吧?”卢晚晚抱着肩膀,用挑衅的眼神看他。
“你算。”任初说。
“什么时候改姓祁的任先生?骗我就那么有意思?你扮演这么多个角色,是真的想做一个演员吗?”
“起初只是想给你一个订单,渐渐地,就想多和你聊聊。你有很多话都憋在心里,很多不好的情绪也不会发泄,你不会跟你的好朋友说这些,相反你会跟陌生人讲,因为你们没有什么交集。我想给你的情绪多一个宣泄口,作为一个陌生人陪着你。”
“你还让我签合同,还提醒我注意事项,然后自己在修改错误合同,戏这么多吗?上次你换着身份跟我下订单我就该怀疑你了,祁先生!”
“对不起,我不想辩解这一块,的确是我的错。祁先生其实是我的助理。”
“还有你未婚妻是怎么回事?知道我是你前女友,所以故意刁难我,让我改了那么多个方案!”
“没有未婚妻,我骗你的。”
“什么?”
“你的每一个方案都很好,我只是不想这么快结束这一段合作关系,所以才总让你改。”
“当甲方很有意思哦?甲方爸爸了不起哦?”
“我没有这个意思,但的确现在很多合作伙伴并没有那么友好,你开门做生意,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
“还是我的错喽?”卢晚晚冷笑,“任初,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分手是我们两个共同认可的结果,你现在是要做什么?”
“我后悔了。”任初低垂着眼眉。他早就后悔了,三年前赌气答应了她的要求以后,他没有一分钟不在后悔,他想要回去找卢晚晚,可是她早就换了一切的联系方式。再次得到她的消息,还是半年前,她和安嘉先带着顾念去买车。他当时疯了似的,砸掉了收到这条信息的手机,以为那样这件事情就是假的。他不敢相信,她又和安嘉先走到了一起,竟然还和安嘉先有了孩子。安嘉先那样的男人根本就不配和晚晚在一起,他摇摆不定优柔寡断,怎么能给晚晚幸福?她过得真的幸福吗?
他回国了,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影舟市,瞒着所有人。他想看一看卢晚晚是不是过得很好。他只是想看一眼而已,可是她就像是一个魔咒,看过了一眼之后,还想要再看看她。于是他疯了,他留在影舟。知道她在卖房子,他高价买下。他们在公寓以买家和卖家身份见面的时候,天知道他的心里多么紧张、多么激动。他努力克制着自己,说着违心的话,只是想多看看她而已。
终于,他买下了她的房子。粉嫩嫩的公主房,是她喜欢的,房里的东西他没有换掉任何一样,住在这里,就像是她也住在这里一样。他会在清晨的时候,将头埋在枕头里,说一句“晚晚早安”,尽管她根本就不在身边,也不会听到。
再后来,他总是借口家里东西坏了,让她来维修,也只是想再看看她而已。他没想到的是,卢晚晚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公主,变成了下水管都会修的人。她的生活过得或许并不如意,所以早早学会了这些。
再后来,他见到了顾念,原来卢晚晚根本就没有和安嘉先结婚,他在那一瞬间,觉得天空放晴了。他能够感觉得到,卢晚晚也是喜欢着他的。他下定决心,要重新追回她,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三年前的那个盛夏,他绝对不会放开卢晚晚的手。
卢晚晚听着他的回答,摇了摇头,唇边荡起了一丝苦笑,所有的伤痛已经过去,她不想再重新经历一次了。她说:“可是我没有后悔过!互不干扰是留给分手后最好的体面,任初,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我离开浅岛,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平静,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现了。”
“顾念说你家里还留着我的照片。”
卢晚晚愣了一下,她的确还留着一张他们的合影,是她生日的时候,任初为她在城堡里办的生日Party,她坐着马车进入城堡,走到他的面前。他们换上华丽的礼服,站在一起,像是天底下最般配的一对。她丢掉了所有关于任初的东西,唯独这一张照片,她夹在了日记本里,不小心被顾念翻到了。顾念问她这是谁,她说,这是任初,还抱过你呢。
卢晚晚没想到,顾念会告诉任初。
她咬了咬唇,故意偏开头说:“小孩子的话你也相信?”
任初摇了摇头说:“小孩子不会骗人,大人却会,卢晚晚你长大了。”
“自以为是!”卢晚晚嘴硬道,“任先生也不必再照顾我的生意了,你公司的下午茶,还是找别的店吧。”
任初不解:“为什么呢?你觉得自己的下午茶不值六十块?像你们服务这么好,味道这么好的店,外面很难找,我不是在照顾你的生意,是你的确很好。”
“我不想做了行不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卢晚晚气得跳脚,“还有你订婚典礼的那个订单,我们赶紧解约吧,你连未婚妻都没有,订什么婚啊!”
“这个恐怕不行。如果不是协商一致而解除合约,要十倍赔偿,也就是你需要赔偿我五十万,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五十万?你疯了吗?你在合同里做手脚了?”
“我有提醒你好好看合同的,晚晚。”
“你……赔就赔!”真是阴险啊!卢晚晚在心里把任初骂了二十遍,她怎么就瞎了眼,相信了他呢?她怎么就瞎了眼,还觉得微信里的祁先生是自己的知己呢?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对世界温柔以待,世界天天给她演戏啊!
卢晚晚说完就要走,任初赶紧从床上下来,拉住她的胳膊:“你去哪里?”
“我回家!”她顿了下又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大半夜的打车不安全,我送你。”任初一把拔掉了正在输液的针头,拿上衣服准备和卢晚晚一起走。
“不必了!谁还没有个朋友了,我叫安嘉先来接我。”卢晚晚拿出手机给安嘉先打电话。这是安嘉先工作的市中心医院,他今天夜班,叫他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然而连打了三个,安嘉先都没接,直到第四个电话,有人接听了以后说:“安医生在手术室呢,晚晚,我是方医生,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卢晚晚顿时觉得毛骨悚然,直接挂断了电话。
任初在一旁偷笑,又问:“我送你可以吗?送你到家,我就回来。现在半夜打车不安全,不要用自己的安全跟我赌气好吗,晚晚?”
卢晚晚还在犹豫。
任初又说:“即便不是情侣了,我们也还是校友吧。你还不能坦然面对我的话,那说明你还没有放下。”
“谁没放下啦!走走走,我要困死了!”
任初笑了,对付他家晚晚果然还是激将法最管用。
俗话说得好,不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卢晚晚是上过任初的当的,她以后绝对要擦亮眼睛。她回家以后,仔细查看了合同,果然有个十倍赔偿,五十万任初真没说错。卢晚晚一阵冷笑,她就是砸锅卖铁,也不想和任初合作了。
顾桥偏偏这个时候不在,说是去谈一笔大生意,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让顾桥分心,是时候自己独立面对困难了。
第二天一早,卢晚晚去了银行,查询了自己账户,店里的营业额自从任初不Cosplay客人订蛋糕以后,断崖式下降,也就只够日常周转的,想拿出五十万来根本不可能。卖房子那笔钱还有一部分,也不好去问爸妈要吧?卢晚晚琢磨着,要不然把店盘出去?
卢晚晚在店里愁眉苦脸了一整天,做甜品都不能改变她的心情了。打烊之前,赵冉来找她谈心。
“姐,店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你不用考虑我的安置问题,我可以重新找工作的。”赵冉说得十分诚恳,这让卢晚晚更加扎心了,她其实还没考虑到解散员工安置的问题。她觉得有点对不起赵冉,她可真不是个好老板。
“没事的姐,你不用难过。那我明天就不来了,姐你保重吧。”赵冉说完开始擦地板。
卢晚晚潸然泪下,还是好人多啊,她决定多给赵冉结算几天工资!
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开店呢?她根本不懂经营,市场也没调查过,这都半年了,店铺根本没有做大的趋势,她凭借着一腔热血开店,家里卖房子支持她,却是这么个结果。卢晚晚觉得自己失败透顶了,她开店或许就是个错误,她就应该踏踏实实找一份工作,或者考个公务员,找份一眼能够望到头的那种工作。
“唉……”卢晚晚叹了口气。
店门的铃铛响了,卢晚晚机械化地说了句:“欢迎光临。”
“卢小姐,是我呀!”
卢晚晚抬头看着这个西装男子,胸前戴着的是工作证,她想起来了,是帮她租店铺买二手设备开豪车辉腾的中介小哥。她立即站了起来笑着问:“今天怎么有空?”
中介小哥拿出了一份文件说:“卢小姐,我来提醒你下周交租。”
卢晚晚顿时一惊,已经半年了吗?
“原主人委托我来替他收租,卢小姐记得把钱打到我们公司呀,卡号在合同里写着呢。”
“好好好,没忘记。”
“那我先走啦!”
中介小哥出门,骑着电动车离开了。
卢晚晚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有一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感觉。她怎么忘了还有交租这回事了呢?她又细数了一下赚到的钱,交租也不够。她店里所有的食材都是最好的,绝对保证新鲜和质量,正因如此,她店里的东西成本高。这附近的消费能力并没有很好,她没办法标价很高,也就直接导致了,赔钱。
卢晚晚又联系了一下中介小哥,请他回来了。
“怎么了卢小姐?”中介小哥问。
“能不能帮我挂一下转租信息?这个店我不想开了,想盘出去,还有这些设备。”卢晚晚丧气地说道。
“这么突然啊?卢小姐您可想好了啊,这里很难有空位的,店铺很抢手。”
卢晚晚点了点头说:“想好了,麻烦你了。”
“好的,卢小姐,我帮您留意着,有消息跟您说。”
“谢谢。”
关于那份订婚典礼的蛋糕合同,卢晚晚还找专业的律师帮她看了一下,结果任初真的没有骗她,是要进行十倍赔偿,虽然赔偿不太合理,有些夸张,但是的确白纸黑字,上面有卢晚晚的签名和身份证复印件,她想诋毁都不行。
店铺转让的消息,没多久就传入了她爸妈耳朵里。卢妈妈打电话叫她回家,她尽管不想回去面对,也不得不回去了。
卢爸爸和卢妈妈坐在沙发上,就连顾桥也在,并且和她爸妈坐在一起,卢晚晚坐在对面,像极了三堂会审。卢晚晚来不及问顾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也参与了进来,就听到她妈妈说:“当初你要开店,爸爸妈妈支持你,现在你说不开就不开了?晚晚你过完生日就二十七岁了,能不能别这么孩子气了?”
卢晚晚低着头抠着手指。
卢爸爸问:“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需要关店来解决?”
“有什么难处跟爸爸妈妈讲不好吗?爸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不帮你帮谁?”卢妈妈又说。
“晚晚,到底怎么了,店不是好好的吗?生意不好我们可以慢慢来啊,多做一点营销推广活动,多搞几次团购,生意会好起来的,你不要灰心呀。”顾桥宽慰道。
卢晚晚摇了摇头说:“不想开了,我不是做生意的料。”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卢妈妈有些激动,十分不理解女儿的任性。
卢晚晚此刻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还钱,她不光欠任初合同的赔偿金,还欠着他两万的修车费呢。
见卢晚晚不说话,卢妈妈更加生气了。卢爸爸劝阻了老婆:“让女儿好好想想。晚晚,这几天你就住在家里吧,有什么需要随时跟爸爸说。爸爸会支持你的。”
卢妈妈一听又不高兴了:“就你会装好人!”
顾桥给卢晚晚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进了房间。
顾桥问:“我出差这几天,出什么事儿了?”
“祁先生、任先生傻傻分不清楚。”卢晚晚说着眼泪就落下来了。
顾桥万分错愕,她不是没想到祁先生可能有点问题,但是真的没想到,在卢晚晚身边潜伏了这么久的祁先生,竟然是任初的另外一个分身。她后退了一步,跌坐在了床上,由衷地感慨:“任初学长真是不好惹啊!”
“你干吗突然叫他学长?你不是和他不熟吗?”卢晚晚吸着鼻子说。
“哎呀,我随口一说而已。你先别管这个,你跟我说说,盘店是不是为了给他赔钱?”
卢晚晚点了点头:“五十万呢,不想欠他的。”
“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才不要被人戳脊梁骨!”
顾桥叹了口气,拉着卢晚晚坐下,给她擦了擦眼泪,说:“你真觉得,任初差你这五十万?他是真的想要你这五十万吗?晚晚,有些事情你是不是可以不要再逃避了,你真的已经不爱他了吗?”
卢晚晚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
顾桥十分失望地看着卢晚晚:“以前那个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的卢晚晚哪儿去了?你现在怎么这么?有什么问题当面解决,你躲着算怎么回事儿,我要是你,我就去和任初说清楚,正面‘刚’!”
卢晚晚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
“你干吗去?”顾桥问。
“我觉得你说得对。”
卢晚晚说完开门出去了,顾桥尚在震惊之中,喃喃地说:“真要‘刚’啊,我随便说说的。”
正面“刚”?不存在的,她早就不是以前的卢晚晚了,她要智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