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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2 / 2)

她说着,转身就想进屋,是疏离抗拒的姿态。

谢珩没吭声,忽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径直抱入屋中,放在榻上。床榻不算太大,靠枕锦被皆在旁边摆得整整齐齐,谢珩将伽罗困在臂弯,一手扯过软枕叫她靠着,一手撕来锦被,手臂微扬,带着力道,铺平锦被。

旋即,跨步过去倒了温水,递到伽罗跟前。

这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迅捷无比。

伽罗方才跪地行礼,又紧绷身子应付端拱帝,疲累之下头脑略微昏沉,直至谢珩的水杯递到唇边,才算反应过来。

她偏过头去,不看谢珩,也不接水杯。

“我说过,心有所属,无意于殿下。皇上深恨傅家和高家,绝不可能坐视殿下对仇家之女有意,所以殿下不必再自寻烦恼,徒增父子罅隙。”伽罗望着床榻里侧细密的檀木纹,像是能闻到佛堂内的袅袅檀香,声音愈发淡漠,“殿下书房里那枚风筝,跟昭文殿格格不入,跟这座东宫也不相称。回去丢了吧。”

丢了?丢了她精心绘出的礼物吗?

谢珩咬牙,手掌握着伽罗肩膀,迫她看向自己。

“对我无意?”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伽罗直直盯着他,“嗯。”

他才不信!那晚在京郊山中,她说她心有所属,他几乎信了,甚至想过,该如何消除她对那人最后的留恋,死心塌地的投到他怀中。至此时才算是明白,她不是心有所属,而是心有顾虑——今日父皇的态度和作为,恐怕早就在她意料中,所以才会顾虑退缩,断然拒绝。

还真是出人意料的聪慧灵透,想得比他还长远!

谢珩的目光像是要吃人,几乎要将伽罗洞穿。

榻间弥漫着苦涩的药味,伽罗的手死死揪着锦被,咬牙道:“我确实,无意于……唔!”

短促的低呼自唇齿间溢出,谢珩俯身如电,猛然封住她的双唇。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竭尽全力筑起的壁垒,被他瞬间掀塌,灰飞烟灭。

伽罗挣扎,却逃不开他的桎梏。

谢珩记着她还是病体,并未肆意攫取,但半点也不容她逃脱,双臂左右箍着,俯身将她压在靠枕上,双目怒睁,直视伽罗。

伽罗也瞪着眼睛,对着谢珩凶神恶煞的目光。

像是有烈火袭入,将胸腔内结起的寒冰寸寸烧得融化,逼她步步退缩。原本刻意冷漠的眼神,渐渐战败,变得和软,于水火攻守中煎熬、退缩。

谢珩突然轻轻咬了咬她的唇,带着强自压制的怒气,带着歉疚的温柔。

“傅伽罗——”他终于退开些许,困着伽罗,笃定宣布,“你也喜欢我,别否认!”

伽罗颓然靠在软枕,只觉浑身的力气仿佛都抽干了,连脑海中都觉得混沌。

端拱帝说,胆敢添乱,必叫傅、高两府陪葬。

谢珩却说,你喜欢我,不能否认。

是啊,她是喜欢他,但那又能如何?

伽罗微微喘气,从旁边的高脚桌上取了方才倒的温水喝下,声音低哑,“也许我有点喜欢殿下。但那是从前。往后——我会认清形势,管好这颗心。也请殿下认清情势,别再逼我。”

“认清形势?什么形势?”谢珩凑得更近,方才的怒气和压迫收敛,却依旧将她困在怀里,“傅伽罗,你听着。我这辈子从没喜欢过别人,既然喜欢你,再难我都不会放弃。父皇那里我会摆平,想娶妻的是我,不是他!”

伽罗没回答。

谢珩当然有底气这样说。他是皇帝膝下的独子,哪怕犯再重的错,再怎么触怒端拱帝,也不过是落几句责骂,受一场责罚,不会再有旁的半点影响——至少谢英娥会安然无恙,他的父亲更不可能受牵连。

可她却不同。

高家的人虽对谢珩父子无礼,却待她很好。傅家纵然于她没有半点亲情,毕竟有一丝血脉牵系。伽罗纵然对傅家生疏,也未必能报答高家什么,却绝不想牵连他们受苦。

更何况,她还有父亲,还有外祖母,哪怕外祖父在西胡位高权重,但在绵延千里的大夏国土,在这座帝京城中,端拱帝依旧能轻易断人生死。

她没有资格冒险。

但这些话,显然不能同谢珩说。

——即便谢珩知道端拱帝的手腕,却也不会将亲生父亲想得太坏,更不可能为了她,跟端拱帝彻底闹翻。毕竟那位是他在世上仅存的亲人,是手握天下的帝王。

伽罗瞧着谢珩,心绪起伏之下,脸上浮起些病态的嫣红。

她捂着胸口,忽然咳嗽起来,一声一声,娇弱无力的,落入谢珩心间。谢珩忙起身去倒水,伽罗却没接——

“今日确实累了,殿下,能否让岚姑进来?”

语气中早没了方才的冷漠对峙,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这般情形,谢珩不好再耽误她病体,沉默点头。

伽罗也不再跟他死磕,闭上眼睛,偏过头去,“殿下请回吧,我睡会儿。”

“我去召侍医。”谢珩没再耽搁,大步出了南熏殿,叫岚姑进去伺候,让杜鸿嘉将人带回。临行前,又吩咐道:“往后即便父皇驾临,也不必掩饰,伽罗是我的客人,礼遇优厚,不怕任何人知道!”

杜鸿嘉应命,虽悬心伽罗,到底不敢在谢珩气头上抗命,赶紧去接谭氏。

……

谢珩吩咐完,一转身,又进宫去了。

端拱帝果然还在紫宸殿。

谢珩等徐善通禀过后,大步进殿,脊背紧绷,脸色沉得如同深冬寒冰。

端拱帝自然明白他是来兴师问罪,将奏折撂在案上,不悦道:“又有何事?”

谢珩憋着一腔闷气,走近案前,笔直跪地,“儿臣为何事而来,父皇心知肚明。傅玄和高探微的仇,儿臣时刻未忘,待时机成熟,必定取其性命,为母妃和皇兄报仇,不会有半点犹豫!但傅伽罗与这些事无关——”他目中尽是不忿,对视端拱帝,“是儿臣将她留在东宫,是儿臣有意于她,是儿臣惹父皇生气!父皇若要迁怒,只管责罚儿臣,儿臣一力担当,绝无怨言!”

“哦?”端拱帝瞧着谢珩那咄咄逼人的姿态,气极反笑,“朕倒不知,你如此有担当!”

“父皇介意旧事,难以接受,儿臣明白,所以今日众目睽睽,并未闯入南熏殿。傅伽罗虽是傅家之女,却不曾触犯过刑律,更不曾伤过父皇半分,父皇以九五之尊去胁迫一介民女,有失帝王风度!”

“放肆!”端拱帝被戳中短处,脸色陡然涨红。

谢珩不曾退缩半分,“今日殿中,唯有父皇与儿臣,算是家事,关门商议。方才的话,并非儿臣有意冒犯。儿臣知道父皇的苦心,愿为父皇分忧,鞠躬尽瘁,纵舍了此身以安天下,在所不惜!但男儿俯仰天地,连女人都护不住,又如何护着天下子民?傅伽罗是儿臣心爱珍重之人,父皇倘若对儿臣有半分父子之情,便该明白,儿臣宁可身受重刑,也不愿她被为难分毫。”

端拱帝俯身逼视,神色冷凝,“倘若为难,又待如何?”

“逆旨行事,护她周全。”

“混账!”端拱帝怒而拍案。

谢珩不闪不避,缓和了语气,“父皇是儿臣至亲,这些年龙体抱恙,劳碌忧虑,儿臣都看在眼里,绝不愿忤逆背旨,令父皇徒增烦恼。儿臣自幼顽劣,不及皇兄体贴圣心,却也在竭尽全力分忧。儿臣不敢奢求父皇立时接受伽罗,但请父皇体谅儿臣苦心,有怒气时尽管责罚儿臣,不要迁怒为难旁人。”

刚柔相济,半威胁半退让,又提起亡兄,端拱帝纵然怒火满胸,终究熄灭许多。

父子二人一跪一立,片刻对峙,端拱帝冷哼了声,拂袖而去。

东宫地砖冰凉冷硬,谢珩跪得笔直,如同石塑。

徐善每隔一个时辰便来劝他,谢珩仿若未闻,只管端跪在地。

直至夜色初临,满殿昏暗,徐善才碎步跑过来,说皇上准了,不会再去南熏殿。

谢珩这才对着空荡的御案谢恩,起身揉了揉膝盖,告退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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