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扬州民练的制式军服,自己就是被他们击败的
在忐忑和惊惧之中这么久,突然来了两个扬州民勇,马上就意识到死期将近,脑海中一声嗡鸣,仿佛痴呆一般喃喃的念叨着:“这就要死了么?不会真的是凌迟吧?”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看破了生死,情知是要拉出去行刑之时,突然之间又没有了那种视死如归的气魄,身子软的好似一滩烂泥。想要说点什么,喉咙里却象是塞进了一团猪毛,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能发出几声“呼呼”的无意义音节。
手指抠着墙缝,努力支持着不让自己瘫软倒下,在哗啦啦的镣铐碰撞声中,艰难的往前挪动了两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讲出一句话来:“我听说临死之时可以吃到一顿断头饭,有酒有肉的断头饭……”
在沈培伦看来,自己这个的重罪之人,肯定难逃一死。眼前的这幅情形,分明就是行刑的日子已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人之将死,反而看开了,什么抱负什么雄心,一切恩恩怨怨都成为微不足道的过眼云烟。
长时间的囚禁和心理折磨,已经让沈培伦形骸大变,整个人都瘦了两圈,两颊的肌肤深深陷了下去,须发虬结仿佛一块脏兮兮的毛毡,只有那双充满了绝望之色的眼睛还在闪动。
极度的虚弱和伤痛,已经让沈培伦连保持站立的姿势都很困难
三分象人七分象鬼!
两个扬州民兵一句话却都没有说,默默的打开镣铐,把已经虚弱的站不起来的沈培伦架起,拖着他就往外走。
看这幅情形,不象是要公开凌迟的样子,很可能是要被秘密处决了。
若是真被无声无息的秘密处死,沈培伦反而是暗暗高兴的。至少不必再受那千刀万剐的酷刑,引颈一刀倒也痛快。
“若真有来世,宁可托生为太平盛世的牛马,也不愿再做这乱世之人了。”
就在沈培伦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之时,两个扬州民勇已经把他拖进一间屋子里。
因为是南房的缘故,屋子的光线有些昏暗,不过沈培伦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站立在桌前的那个魁梧身影。
那是李乙丑,扬州民练的头子。
就是他击败了自己!这就是那个要把自己送进地狱的人!
时至今日,面对李乙丑之时,沈培伦的心中竟然没有丝毫恨意:如此兵荒马乱的岁月,弱肉强食本就是天地间唯一的公理。李乙丑的扬州民练兵强马壮,战胜了自己并却取走了自己的性命,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沈培伦已经任命了。
“定远民变逆首沈培伦,勾结叛逆抗拒官军,罪在不赦。与押解途中心生歹意,竟妄图遁逃,已被当场格杀。”说到这里,李乙丑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世间再也没有沈培伦这个人了,以后你就叫李福。”
”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铁厂半步,否则我不介意再让你死一次,你要记清楚了。”李乙丑似乎已经懒得再多说什么,直接就扬长而去了,连房门都没有关。
我已经死了?沈培伦已经呆了!
虽然不明白李乙丑为什么要放自己一条生路,却知道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自己又被这李乙丑给拉回来了。
生的希望和欣喜,让以前的沈培伦现在的李福有种如在梦中的虚幻感,甚至连腿上的剧痛都感觉不到了。拖着化脓的左腿来到窗前,贪婪的吸了一口冷冽的新鲜空气,望着东方渐渐升起的朝阳,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在这间小屋前方不远之处,就是新近才开辟出来的练兵场。一队队穿着黑色军服的扬州民兵正排着整齐的队型练习阵型变换,朝阳的映照之下,黑色军服上那两条红线是那么的鲜艳,如血一般艳红,如火一般炙烈。
窗台下的条案上,放着一套同样颜色同样款式的皂色衣物,连中衣、小衣、腰带、皮靴都一应俱全。
不用看也可以知道,这套衣物就是扬州民兵的制式军装。
沈培伦已经明白了李乙丑的心意,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更加澎湃的浪潮,用颤抖的双手把这套衣服穿在还在剧烈抖动的身上。
从这一刻开始,煽动定远民变的罪魁祸首沈培伦已经不存在了,只有一个崭新的李福,一个扬州民练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