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海洋抱着球倒地。
没能立即起来。
姜晚倏然悬起心。
她看见就在附近也打算抢篮板的陈遇走过去，像是问了瞿海洋的情况，A大大前锋落地后，也弯下腰去询问情况。
然后瞿海洋被陈遇拉了起来。
……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姜晚一颗心又重重落回来，可鼻子莫名有些发酸。
可坐在球队席休息的史凯也是鼻子一酸，他也没那么多矫情，直接站起来跟吴宆道：“吴导，我休息够了。”
吴宆沉默了下，然后跟技术台申请了换人。
史凯上场。
齐博扬暂时下来休息。
总决赛打到第四节第三分钟，南大终于凑齐了最常规的阵容。
史凯上场后，很快跟瞿海洋一起又多抢了几个篮板。
说是“抢”篮板，但其实都是“拼”出来的机会。
他们本来就比对手矮上一大节，但只要对手还没完全控制住球，他们就都没放弃，还会用尽全力去争夺这一次球权。
哪怕摔倒在地，第一反应也是先要用手去够球。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感染，南大其他男孩子也没辜负他们拼出来的这几次球权。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陈遇进了两个三分，金波和孔绅各进了一个两分球。
南大凭着一波10：5，在末节过半的时候，终于把分差缩小到了3分。
A大教练立刻叫了个暂停。
暂停之后，A大明显加大了篮板防守上的强度。
A大身高优势太明显，因为轮换球员多，体力相对也比南大这边更充沛，一旦也开始严防死守般拼抢，南大这边还是占不了太多便宜。
接下来的两分钟里，南大又输了几个篮板，A大中锋还造了史凯一次犯规，至此，史凯也已经四犯。
但好在陈遇命中率不降反升，其他人手感也不如前几节那样差。
虽然丢了好几个篮板，但A大也只是比他们多投进了一个三分，勉强把分差拉开到6分。
史凯四犯，加上分差又被拉开，姜晚就发现瞿海洋明显更拼了。
篮下进攻防守他都非常积极，甚至还会主动跟A大中锋找对抗，他跟A大中锋身高吨位上都有差别，但A大中锋除了第一节外，后面也没捞到太多休息时间，他块头大，体力消耗也大，且也已经有三次犯规在身，多少要打得比之前收敛些。
短短两分钟里，姜晚看见瞿海洋就险些摔了两次。
但成效也很明显，A大中锋也领到了个人第四次犯规，瞿海洋还又从他们手里多抢下一个篮板。
陈遇借由他拼回来的这个篮板，又投中了一个三分，把比分再次缩小到只剩3分。
可A大身为卫冕冠军，同样也不甘示弱，就在末节还剩两分钟的时候，季立肖也还上了一记三分，而且路平还又造了孔绅一次防守犯规。
孔绅犯满离场。
吴宆叫了个暂停进行调整。
双方比分暂停在87:93，分差仍是6分。
暂停过后。
双方进入最终的决胜时刻。
齐博扬重新上场。
总决赛还剩1分57秒的时候，在场下憋了大半节的齐博扬一上场就投中了个三分。
——比分变成90:93，分差3分。
球权转换。
因为路平还是被陈遇盯防得很紧，基本没什么好的接球机会，接到球也没有好的出手机会。
总决赛还剩1分35秒时，季立肖在侧翼勉强出手了个三分。
没进。
瞿海洋和史凯都同时起跳抢篮板，但球还是被A大大前锋仗着身高优势拿下，时间还剩1分29秒。
但这轮二次进攻，南大还是防得很成功，没让A大在外线找到任何好的出手机会。
时间还剩1分16秒时，球最后传到了A大中锋手上，二次进攻的14秒快要耗尽，A大中锋仓促出手上篮——
史凯从他背后也几乎是同时跳起。
球被史凯重重拍飞出去。
场上瞬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因为M大和A大同在北城，场上有一部分观众都是A大的粉丝和学生，不过总体还是中立球迷居多。
总决赛MC也是中立的，不管是哪边有精彩进球，他都会引导着现场观众鼓掌加油，现场观众也都会毫不吝啬的给予掌声。
和陈遇上场盖帽B大中锋一样，史凯也比A大中锋矮上好几厘米，这一个“下克上”的关键盖帽，还是在总决赛的决胜阶段，确实足以燃爆全场。
被拍飞出去的球落点不太好，瞿海洋立即飞扑了出去——
这一幕几乎像是他受伤那次的重演。
姜晚心悬到嗓子眼，南大球队席的男孩子们也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瞿海洋摔倒在地的同时，也终于把球救了回来。
好在他这次没再受伤，拿到球就迅速起身，立即将球传给了陈遇。
陈遇快速推反击。
路平和季立肖马上跟着回防。
但还是都慢了一步。
总决赛还剩1分02秒的时候，陈遇急停跳投命中一记三分。
——比分变成93：93。
短短十几秒内，史凯先盖帽，瞿海洋抢下关键篮板，陈遇投进三分，在他们共同努力下，南大终于将比分扳平。
全场再次沸腾。
在响彻全场的掌声与欢呼声中，姜晚捏紧了手机。
她已经很久没和乐遥发过消息，手机也没再响过。
旁边几个小朋友都屏息看着比赛。
可扳平比分后，她都没能稍稍松口气，立即又重新悬起了心。
比赛还剩47秒时，季立肖也投进了一记长两分。
——比分变成93：95。
A大又重新反超。
吴宆再次叫了暂停。
暂停过后，金波在边线发球时，季立肖就直接朝陈遇贴防了上来。
但陈遇还是找到机会接了球。
他一接到球，路平也过来包夹，A大控卫也就在附近，随时准备收缩包围圈。
看过陈遇比赛的都知道他是大心脏，越到关键时刻，状态反而越好。
A大意图很明显，宁愿稍微放一放南大其他人，也决不给陈遇任何出手三分的机会。
瞿海洋和史凯不擅长三分。
齐博扬冲动，金波心理素质时好时坏。
——他们都不如陈遇稳定。
这确实是事实。
之前第二节的时候，陈遇就有过这样的待遇，他也在夹缝中找到不少机会，投进了不少球。
可当金波在底角跑出空位，陈遇还是第一时间将球传了过去——
他在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队友。
金波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时间还剩28秒的时候，金波接球就投。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和犹豫。
橙红色的篮球飞向半空，然后空心落入篮筐，连篮筐边都没擦一下。
——比分变成96：95。
整场比赛打到现在，南大终于实现了反超。
南大球队席上的球员全都跳了起来。
A大教练叫掉了最后一个短暂停。
两边球员都各自回到场边。
总决赛打到现在，就陈遇一个人没下过场，姜晚坐在前排，看到他额头脖颈上满都是细细的汗珠子。
短暂停只有三十秒。
吴宆拿起战术板，语速飞快：“现在领先的是我们，等下上场都稳住别慌，要慌也该是他们慌，你们注意别犯规，篮板球也千万注意，阿遇你等下还是盯着路平……”
男生没什么表情地接过队医帮忙递来的水，仰头喝了两口，汗都没顾得上擦，又低头去听吴宆布置战术。
暂停过后，双方球员再次回到场上。
打到现在，两队的累积犯规次数都已经满了。
但南大现在手握1分优势，一次进攻最多24秒，A大就算压时间，一般也能剩下几秒留给他们。
刚才暂停的时候，吴宆就特意交待了让他们别犯规。
边线发球后。
路平还是被陈遇盯得很死。
南大其他球员也照着吴宆刚才的布置防A大球员防得很紧。
比赛还剩9秒的时候，季立肖抛投出手，但因为被防得严实，动作不是太稳定。
球没进。
篮筐下挤成一团，哪一方抢到这个篮板球，就他们等于拥有了总决赛最后一攻的球权。
冠军近在眼前，A大不想输，南大也想赢。
……可最后还是A大中锋仗着身高优势抢下了这个篮板球。
姜晚心里倏然一沉。
因为两边的人抢篮板球都挤到内线，篮下没空间出手，A大中锋将球又传了出去，路平和季立肖都被紧防，最后出手的是A大控卫。
A大控卫其实更偏向于传统的组织后卫，组织能力强，终结水平稍微差一些，比起季立肖和路平，他这一整场的投篮命中率都算不多好。
橙红色的篮球飞向半空。
时间飞速倒退。
全场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就在计时器上的时间只剩最后1秒的时候，那颗球……
稳稳落进了篮筐中！
——96：97
A大再次反超比分！
观众席这一次响起的掌声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热烈。
A大球队席的球员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冲上场。
姜晚甚至还听到后排有人在大喊：“卧槽，绝杀！”
她心沉到谷底，忍不住又抬头确认了一遍。
其实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到1秒，只有0.99秒。
A大进球，就意味着接下来南大要在A大前场发了底线球后，才能将球权拿到手。
篮球场标准长度共28米，两个半场各14米，弧顶离底线是8.325米。
短跑100米世界记录是9.58秒。
照这个纪录，1秒钟也就最多跑上10米出头。
篮球场上还得带球，还得留出一点出手时间。
哪怕是在南大后场弧顶附近接球，跑过中线到达南大前场也有五六米的距离。
0.99秒，别说是进攻，甚至都远不够他们多跑两步。
——确实可以说得上算是绝杀了。
可姜晚知道，只要终场哨不响，陈遇就不会主动放弃比赛。
南大其他队员也不会。
场上的男孩子们也确实没有要放弃这不到一秒的时间的打算。
南大已经没有暂停可用。
金波直接拿了球，准备发球。
虽然已经基本胜利在望，但A大也没有太放松。
季立肖还是防在陈遇身前。
姜晚坐在观众席，远远看着一身红色球衣的男生突然脚步极快地的晃开季立肖，抬手接到了金波传来的球。
在他接到球的一瞬。
场上暂停的计时器开始飞速倒退。
陈遇此刻还在南大后场弧顶附近，离中线都还有好几米，离南大进攻篮筐更是足足有十六七米远，但时间明显已经不够，他带着球只来得及往前跑了两步，就直接起跳将球抛了出去——
然后终场哨尖锐地响了起来。
而球还刚飞向半空。
这可能是姜晚有史以来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一瞬间。
可又好像是最短的一瞬间。
因为现场观众席刚才为A大“绝杀”而爆发的欢呼声都还没来得及全部停下来。
橙红色的篮球已经走完了它的轨迹。
就在这闹哄哄的声响中。
它打到篮板上，轻轻擦了下——
然后落进了篮筐之中。
LED大屏上的比分跳动了下，变成99：97。
——陈遇后场压哨超远三分绝杀！
现场观众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翟少宁从座位上跳起来，郁愿攥紧了周衍的手。
而后震耳欲聋的掌声与欢呼声才从球馆四面八方响起。
姜晚眼眶一热。
她慢了半拍，才从座位上站起来。
场中，刚刚投完篮的陈遇这时忽然转身往她这边看过来。
从没在场上有过任何庆祝动作的男生下巴轻轻抬起，一身压不住的少年气，他目光遥遥望着她，一只手高高举起，冲她比了个三分的手势。
不知是眼眶有点湿，还是心跳得太快，姜晚觉得他这一刻仿佛有万丈光芒加身，看着比全场的灯光都还要耀眼。
——那是她的少年。
早在他投中三分的那一瞬，齐博扬几人就冲他跑了过来。
此刻全都兴奋地扑到了他身上。
南大球队席的男孩子们也都全冲进了场中，离他们也只剩不到几步的距离。
而全国总冠军的荣耀已经落到了他们手上！
可能是比赛结束了，MC又放起了音乐，球馆里忽然有歌声响起——
“受过伤，也流过了眼泪，
为了梦想疯狂这一次又怎样，
奔跑吧，骄傲的少年……”①
观众不知何时都已经站了起来。
许是这场比赛最后的反转与绝杀太过精彩和激动人心，比赛都已经结束，他们还站在原位迟迟没有离开。
歌声中，南大那群男孩子扑向陈遇后，又齐齐搭肩一起转了几圈，做完庆祝仪式之后才三三两两散开。
齐博扬和金波抱成一团，史凯和孔绅跳起来撞了下肩膀，瞿海洋站在陈遇面前，像是在和他说什么。
之后所有人都过去跟吴宆和张朝拥抱。
一小部分观众这才慢慢开始退场。
可仍有大半部分留下来观看接下来的颁奖仪式。
场中也越发热闹起来，除了拿下亚军的A大之外，夺得季军的B大也已经入场，一部分工作人员在忙着搭建临时颁奖台，一部分在负责给冠军队伍的球员递上冠军T恤和棒球帽。
姜晚远远看着男生拆开T恤透明外包装，套上那件冠军黑T，戴上棒球帽后，他随手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压完他又忽然重新把帽檐往上抬了抬。
然后他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姜晚冲他笑了下。
季亚军的颁奖仪式在前。
等他们领完奖后，南大的球员才走上领奖台。
戴着护具的瞿海洋、还在养伤的于东方，以及郑余等人，不管这场报没报名，上没上场，都换好了衣服齐齐站成一排，正等着接受属于冠军的荣耀。
篮球始终是团队项目，这份荣耀也永远属于他们全队。
领好奖牌，嘉宾又给他们送上象征着CUBA总冠军的金篮板。
站在中间的陈遇、瞿海洋举起金篮板，以及各站在他们俩旁边的齐博扬和金波也将手放了上去，史凯和孔绅拉开南大的校旗——
工作人员按动礼花开关，碎金色的纸片瞬间喷撒在空中，再飘飘扬扬地降下来，落了满地。
象征着冠军的金篮板反射出耀眼的光。
身穿着冠军T恤的男孩子们笑容灿烂，就连最中间那位都难得不是一脸冷淡，脸上带着点极浅的笑意。
四面八方的镜头将这一幕永永远远地记录了下来。
——他们是第25届CUBA的总冠军！
这场的MVP给了陈遇，嘉宾给他颁完MVP奖杯后，姜晚就看见他没什么表情地把奖杯往瞿海洋手上一递。
瞿海洋像是愣了下，见他递完就松手，忙接住奖杯。
不知道他跟瞿海洋说了什么，瞿海洋暂时也没把奖杯还回去，就这么愣愣拿着站在原地。
而后工作人员招呼他们合影。
陈遇很不喜欢拍照。
乐遥说他从小到大都是一拍照就臭脸，哪天要把相册全翻出来给她看看。
但今天情况特殊，男生还是配合着站到队友中间。
颁奖台上，吴宆、张朝和南大队医站在侧边，齐博扬笑出一口小白牙，史凯傻傻比了个耶，孔绅整理了下头发后，又拿起胸前奖牌直直站好，瞿海洋还有些怔愣，被史凯推了下才回过神，可能是因为实在不喜欢拍照，陈遇又恢复了那副惯常的冷淡表情——
照相机也将这一幕永远定格。
合影过后，主持人在话筒中宣布本届CUBA至此全部结束，明年再见，剩下的观众终于也开始散场。
陈遇被直播平台的记者拦住做了个简短的采访。
采访过后，男生忽又向她这边望过来。
姜晚目光遥遥和他视线撞上。
然后陈遇突然大步朝她走过来。
许多观众还都在慢慢退场，身后时不时还有说话声传过来，翟少宁几人也还都站在她旁边。
男生在护栏另一边停下，就这么定定看着她。
姜晚想开口和他说话，又觉得好像不知道说什么，好像又什么都不用说。
陈遇这时忽然把胸前戴着的奖牌取了下来。
姜晚眨了眨眼。
陈遇隔着护栏倾身向她靠近，将取下来的金色奖牌给她戴上，又轻着动作把她被压在奖牌红绳下的头发勾出来。
姜晚怔怔望着他。
随即脑海中一瞬间回闪过许多画面——
他靠在厨房门口，漆黑的眼望着她，问她：“我带他们拿个冠军，姐姐就当我女朋友怎么样？”
他远在国外，隔着手机屏幕认真看着她，说：“我还欠你个冠军。”
他今天晚上超长三分压哨绝杀后，在场中忽然转向她，带着一身压不住的少年气，高举起手冲她比了个三分的庆祝手势。
面前男生还穿着那件冠军特制黑T，同色棒球帽帽檐下，一双黑眸分外明亮，他看着她，声音低而郑重。
“今晚的冠军也是给你的。”
“以后的每一个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