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二五内俱焚,胡思乱想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又想起从后世的史书上看到的袁崧,——他是为了守护百姓,与天师道死拼才殉国的,又怎可能是天师道的人呢!
难道袁崧赠我佩剑是要拉我一把吗?
天师道不是什么正规单位,随时都有被可能被取缔的,只有投入朝廷的怀抱安静地做一个公务猿才是王道啊!
可孙泰真要是看重自己的话,自己想要从天师道全身而退就不是简单的事了。
“学生知道了,多谢府君。若府君没别的吩咐,学生就此告辞。”
范二这话,本是以退为进地刺激袁崧继续说说孙泰的事,可后者偏就摇了摇头,“你自去罢,老夫已为你备了车。”
范二的以退为进,犹如一拳砸在棉花上。
郡衙离范府不过三里地,谁要坐你的破车?不过,袁崧用府衙的专车相送,又何尝没有为己张目的意思呢?
坐他的车回家也不错!
拱了拱手,范二转身大步而去,到了树荫下才又觉得浑身发凉,却是刚才与袁崧的暗战太过紧张而湿了后背。
门口果然有车,一辆是府衙的牛车,另一辆则是范府的牛车,护院周如海正斜靠在车轼旁,注视着门口。
看到手持佩剑的范二和浑身是伤的阿仁结伴而出时,周如海赶忙迎了过来,哪想到二公子第一句话却是,“周叔,身上带钱没有?先借我一百文。”
范二出门时本来是带了钱的,但一场混战下来,武器尚且失去了,更何况钱袋?
自家的牛车在此,范二便没有乘郡衙专车的脸皮了,但车夫的辛苦费总是不能免的,毕竟人家一大早就在这等着了不是?
从周如海手上接过仅有的三十文钱,范二转手就赏给了府衙的车夫,口中又说了两句“谢谢”,使得后者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的。
这不是在做梦吗?
如此平易近人的士子,真的可以出现在现实中?这世道变了吗?
范二上了车,不用一刻就回了范府,此时天师道徒与通玄寺沙门斗殴的传言早就遍布了吴郡城。
甘夫人不是聋子,自然明白了范二夜不归宿的原因,她原本还生着闷气的,但听说儿子回来时,还是不免迎出了二门。
范二手持佩剑缓缓行来,就如凯旋的大将军一般。
甘夫人心中虽有百般疑惑,却还知道轻重,先是亲手给范二检查了一番伤口,又让小蝶等人照顾他的饮食,让他先睡一觉再说。
待范二一觉睡到下午,与甘夫人吃过了小食之后,后者的八卦之心终于燃了起来,开始关心起范二昨晚的神威。
范二也知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所以多半说的是自己与袁崧交锋的经过。
甘夫人常常以自己的孩子为天下第一,但也没想过范二能够压倒袁崧,再听说袁崧的谆谆教诲及赠剑的经过后,她脸上的笑容便灿烂起来了。
甘夫人这是怎么了?难道她和袁崧这老嘎巴菜有一腿?
隔壁老王的故事听得多了,范二的思想有时候难免会龌龊些。
“二子,你走狗屎运了,一定是袁山松看上了你。”
听甘夫人兴高采烈地说完这话,范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思想是有多么邪恶!不过,先等等,什么叫袁山松看上了我?
不约,叔叔我们不约。
咱范二不搞基啊!
范二横了一眼甘夫人,只能无辜地摇了摇头,“不懂,您到底想说什么啊?”
“愚蠢!”甘夫人伸出右手,食指一点范二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你也将近十六岁了,就没考虑过成家的事?袁山松之女袁皙儿风华绝代,你就没点想法?”
袁崧之女袁皙儿?
范二“哦”了一声,也以甘夫人之言为然,袁崧这是要招自己为乘龙快婿吗?
袁家的陈郡袁氏是三流氏族,自己的顺阳范氏也是如此;从家世上来看,自己和袁皙儿倒是般配,问题是袁家受得了自己一家老几位被朝廷罢黜的现实吗?
袁崧对结亲是素有大志的,他有意的人选便是有“江左风华第一”之称的谢混,可惜后者出身陈郡谢氏,且被当今陛下视作禁脔,早就定下了晋陵郡主。
袁崧有意向谢家提亲的典故被写进《世说新语》,也不知现在这事是过去时还是将来时。
想起禁脔的典故,范二摇了摇头,“袁氏女的风华,我自然仰慕已久,但袁公眼高于顶。这事希望不大,您还是省省吧。”
“眼高于顶又怎会赠你佩剑!这分明是有意于你嘛。情场如战场,你如今未战先怯,对得起袁山松的深切厚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