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步出长安城,天气有些热,太阳落得也迟。方无应不敢把人分开,也没有按照惯例派遣斥候,人手太少,聚集在一起抵抗力才能稍大一些。他又叮嘱苏虹无论如何不要掉队,一旦有事就躲到人群后面去。
他的话还未说完,由远及近传来马蹄声,方无应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的戒备顿时提升,全都将伪装好的武器拿在了手上。
尘烟中,奔向前来的是一小队士兵,领头的似乎是个下级军官,穿着铠甲,骑着高头大马。
“小心,是慕容冲的手下。”方无应低声道,“全面警备。”
李建国看了他一眼,多少有些惊诧,他没想到方无应只一眼就辨认出对方的来路。
出发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穿好了战袍铠甲,规格是参照十六国时期士兵的标准,包括方无应在内,打扮都极其普通,甚至故意弄得灰头土脸、难辨面目。
那队士兵很快来到他们近前,为首的那个军官勒住缰绳,一双凶狠的眼睛盯着他们:“哪儿来的?!”
李建国看看方无应,赶紧道:“启禀大人,我们是燕主部下。”
燕主,即慕容冲,李建国的意思,至少得先表明是自己人,才不会遭难。
岂料那军官骑着马围他们绕了一圈,阴险一笑:“怎么我看各位,面生得很?各位既不是鲜卑人,定是苻坚那厮的走狗!来人!给我全都拿下!”
……
厮杀是在一瞬间开始地。隐藏地兵器全都亮了出来。金属相碰撞地声音不绝于耳。苏虹在人群里只往后躲。她这是头一次身陷战场。吓得脸色惨白。腿肚子都发软!
“……往后!往后退!到我们身后去!”方无应冲她低声喊。
苏虹想往后退。谁知却退到了人群边缘。那儿是一道高高地土坡。她脚跟发软。一个没留神。竟仰面从土坡上摔了下去!
“……苏虹!”
高处地叫喊声传入苏虹地耳朵。她却没法听清。因为整个身体往下滚落。苏虹只觉得骨头与肌肉撞得生疼!她想抓住点什么停下来。但是下落力量太猛。加速度越来越大。她只能任凭身体像流星一般。坠入坡下……
一只手突然伸出来。一把抓住了苏虹地胳膊!
那是斜下里冒出的一只手,但却像铁钳一样,死死钳住苏虹的胳膊!
身体的下落终于止住,苏虹呻吟了一声,她晕得几乎没法睁开眼睛。
“……还活着么?”
是粗哑的男人声音,苏虹慢慢睁开眼睛,旋转的金星逐渐散去,她这才看清楚对方——不,是看清了对方隐藏的地点。
那是一大蓬山草,而那人,正躲藏在山草的里面。
“……多谢。”苏虹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同时她奋力伸出手,攀住一根较粗的枝桠,这下,身体总算轻松了一点。
“原来是位姑娘。”那个声音笑了一下。对方始终躲藏在山草后面,脸孔无法看清。
苏虹轻轻喘息着,她知道自己身上多处擦伤,每个地方都火辣辣的疼,但是稍稍活动了一下四肢,并未发现骨折现象。
真走运。
“姑娘是什么人?是慕容冲的手下?”
苏虹的眩晕还未退散,她缓缓摇摇头:“不是。”
“我看姑娘也不像白奴(鲜卑人)。”那声音顿了一下,“可你也不是苻坚手下。”
苏虹叹了口气:“我哪边都不是,无辜小民一个。”
那声音又笑起来:“小民?小民有你这一身打扮的么?”
苏虹不响了,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说:“大叔啊,我们俩不能总是吊在这儿吧?”
“当然。”
说了这话之后,那人又不吭声了。
苏虹等了半响,她看看上面那蓬山草:“大叔?”
“我在算计,往下要落多久,方能落在河畔。”
“河畔?”
“下面是一条湍急的大河,姑娘不知道么?落势太猛,会跌到河里去的。”
苏虹默默无语,过了一会儿,才说:“再怎么说,咱俩吊在这儿,也很不成体统呀。”
“不成体统,绝对不成体统,直如两条素未谋面的肉干。”
“肉干?!”
那人叹了口气,“好吧,那就往下滑吧,反正不是寒冬腊月,滑进河里也许有生机。”
“呃,这个……”苏虹心想,你以为是玩漂流么!
那人深吸一口气:“好,我先下去,等我到了地方,姑娘你再松手,我如果稳当了,就可以接住你。”
一听他说得有理,苏虹也同意了。
然后就见那人松开手,像一只匍匐的山虎,翻身冲下山坡……
苏虹的姿势限制她无法扭头去看下面,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她也没有听见落水的噗通声。
“大叔难道跌进无底洞去了?”她暗暗想,“啊啊大叔难道变成了爱丽丝?”
这下可麻烦了。
谁知就在这时,她听见底下传来很低的喊声:“姑娘,下来吧!”
“……可是,我……不敢。”
下面的人又喊道:“没关系,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么?”
知道挨不住了,苏虹咬咬牙,以玩蹦极时的相同心情松开了手,谁知山势不是一般的陡峭,一路连滚带跌,苏虹囫囵着就往山底冲去!很快,大河滔滔的水声就灌入苏虹的耳朵!她有点慌,想赶紧抓住什么来刹车,但手脚所触之处不是沙石就是矮草,根本阻止不了她下跌的情势!
就在即将栽入河里的那一瞬,一个人影扑过来,抱住她往旁一滚!俩人在铺满沙砾石子的河滩上滚出好远,才算停了下来!
等到运动的力量完全停止,那人才松开了她,慢慢跪坐起来。
苏虹只觉得浑身疼痛,她勉强支撑起身体,弄掉脸上手上沾的河砂。
“真险。”那人说,“本来想接住你,可是落势太猛,我怕我们全都会滚进河里。自直堕取为横摔,或可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