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咬牙,拉下面子来:“好孙儿,你若是将执印人的身份还给远儿,祖母定然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这倒是新鲜事了,老太太还是头一次称呼他为好孙儿。
顾闻白的视线落在阿远稚嫩的脸庞上:“很抱歉,如今执印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我的妻子苏云落。”
老太太语气急促:“她不过是一介女子,如何担得了执印人的重任。好孙儿,乖,阿远乃是我们顾家人,他既做了执印人,自然忘不了你的。”
“老太太可真会说笑。”顾闻白心中对老太太的那点情谊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阿远是顾家人,我也是顾家人,为何阿远既做得执印人,而我做不得?”他问。
因为你不听话啊!老太太在心中怒吼,面上却还要假装亲切的祖母:“阿远年幼,你身为大哥,自然得让着他。”
顾闻白叹了一声:“可当年我与长姐受尽二叔的欺负,祖母也没有出来主持过公道,替我们说过一句话。如今祖母腆着一张老脸,舍下自己的面子,再三为这个不伦之恋的私生子出头,又是为了什么?莫不成,我与长姐,不是顾家的血肉?”
他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竟叫人插不进嘴去打断。
老太太气急了,左右看了一下,没有旁的茶盏可以朝顾闻白掷去,她竟然从她手上剥下一只玉镯来,发了狠,朝顾闻白掷去。
奈何她年事已高,眼花手抖,又长期茹素,最重的活儿怕是自己拿着佛经翻阅。
那一只玉镯,落在顾闻白的面前,四分五裂。
顾闻白垂眼,看着那碎成一段段的玉镯,无奈地抬头:“祖母年事已高,若是再动气,一命呜呼便是孙儿不孝了。”
那厢阿远却是怯怯:“老太太,大哥哥,阿远什么都不要。你们别吵了。”他今儿早上本来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打算跟着大管事继续学盘帐。布庄忽而来了人,悄声与他道,他的运气来了。他莫名,跟着那人进了顾家。他是顾家的下人,自然是来过顾家的。不过来得很少。他只省得,那深院大宅里,有一个年纪很老的老太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然后给他赏一些时令的点心,看着他吃完,又嘱人将他送出去。
这回还是像往常一样,见到了赏赐他点心吃的老太太,还见过了顾家另外的主子?
可他们,为何口口声声扯到自己身上来?
阿远惶恐不安。他向来身子不好,常年得备着一些药丸在身边。能跟着大管事学管账,已经是觉得自己很荣幸了。听大管事说,他父母双亡,也没有旁的亲戚,能得顾家人收留,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了。
顾闻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情松了下来。
方才,竟是着相了。
他柔和地看着阿远:“你不必害怕,眼前的这位老太太,是你的亲祖母;而那边那位,是你的亲生父亲。以后,你便是顾家大房的唯一的子嗣。”
他本就舍了顾家的所有,离开过。
但执印人,是落儿的,与满口仁义道德的顾家无关!
阿远越发的糊涂了,仍旧惊惧地看着他。顾闻白想,倒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可顾家,是会吃人的。他能不能顺利在顾家长大,便看他的造化了。
老太太虽然气极,但身子康健,也没有被气昏过去,她咬着牙:“执印人的位置本就是我的,是柳家卑鄙无耻,使了下作的手段才从我祖父手上夺去。若你不信,便叫你那妻子来与我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