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明周笑道:“方才并没有向伯父表明身份,是晚辈的不是。”他口中虽然自称晚辈,屁股却仍旧粘着凳子,手倒是作了个揖,“晚辈乃是府城里宏光书院的院长喻明周。”
黄盛福不为所动,不过是一个儒酸书生,竟敢来他面前撒野。
喻明周不慌不忙,兀自说下去:“伯父的令爱三姑娘,之前在府城里住时,便常与晚辈一见如故,时常与晚辈切磋棋艺。”
黄盛福的脸终于起了波澜:“小三与你切磋棋艺?”
他的女儿他还不省得,琴棋书画都学过,偏偏除了样貌出色,其余的老天爷都没给。
“正是。”喻明周点头,仍旧温和地笑着,“切磋来切磋去,晚辈便与令爱互相倾心……”
黄盛福沉下脸:“绿山,将这贼子的舌头给我割了!”
“爹!”却听从外头传来一声莺啼,一道人影扑了进来。
黄三扑到黄盛福跟前,双眼盈着哀求:“爹,我的好爹爹,周哥哥可是京城簪缨世族周家的长房嫡子,才华出众,相貌出众,在府城里,没有人不敬重他的!”
“混账!”黄盛福气得肝疼,受人敬重的书院院长能冒冒失失地跑到姑娘的家中来,说与他的女儿有情吗?
等等,这贼人是京城中人?簪缨世族周家?黄盛福的脑子里将京城里的簪缨世家过了一遍,终于想起来,倒是有个周家,那可是周太后的娘家,难不成是那个周家?不过,周家因出了一个周太后,是以向来低调做人,不曾有过什么狂妄之辈。但也难保私底下这些后代子孙在山高皇帝远的地儿嚣张跋扈。但周太后的娘家孙子也不管用,他金尊玉贵养着的姑娘,将来是要进后宫当妃子的!吴王可承诺他,待明年开春便将小三送进宫里去。他女儿这般美貌,不说皇后,当个宠妃那是跑不了的。更别提还有吴王在宫里打点。
黄盛福的脸沉了下来,唤黄绿山:“将这私相授受的东西给我关进桃花楼,禁足三月!”
黄三向来是被他骄纵惯了的,当下瞪一眼黄绿山:“你这老东西敢动我一下!”
黄绿山默默地垂下头。
黄三攀着黄盛福的手:“爹,我的好爹爹,你就成全我与周哥哥罢。您不是一直都想我嫁到京城去吗?周哥哥便是最好的人选!我们可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恬不知耻!黄盛福一阵头痛,将黄三甩到一旁:“我送你到府城去,是让你长见识的,不是让你与男人私通的!”
黄三跺起脚来:“我不管,我不管!我便要嫁与周哥哥!不然,我便死给你看!”
黄盛福咬牙,狠狠地甩了黄三一个巴掌!这不要脸的东西,没看见那喻明周在旁侧只顾看他们父女俩吵,却一点都没站出来吗?他活了一把年纪,还瞧不出那喻明周是狼子野心,不过是瞧上黄家的家产而已!
黄三的脸侧到一边,娇嫩的脸儿顿时浮起触目惊心的巴掌印来。
喻明周终于出面了,他将黄三搂在怀中,疼惜地问:“可疼?”
黄三埋头在他怀中,大滴大滴的眼泪流出来,将巴掌印沁得生疼生疼的。她的周哥哥终于亲自上门求亲了,可爹爹为何不同意?
瞧着眼前这对搂着的野鸳鸯,黄盛福更是上火,正要吩咐黄绿山将喻明周等人扔出去,忽而见喻明周抬头,嘴边似笑非笑:“伯父,假若您不同意晚辈与小三的婚事,那您家中藏了冰窖美人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黄盛福咬牙:“死人会帮我瞒得紧紧的!”他眼中杀意浮动。
喻明周不慌不忙:“晚辈既能威胁您,便能安然无恙走出这黄家的门。伯父,请您三思。”
黄盛福的一口老牙都要咬碎了!他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竟然是如此结局,他不甘心!
黄三呆呆的问:“什么冰窖美人?”黄家不就她一个美人?
到底是多年的老狐狸,黄盛福沉下心,面上恢复平静,吩咐黄绿山:“将三姑娘带下去上药。”
黄三扬着方才被他打了一巴掌的脸:“你若是不答应,我便一头撞死在这里。”
喻明周察言观色,安慰黄三:“小三,你先下去,我定会与伯父好好商讨婚事的。”
这是婚事有望?黄三喜出望外,乖乖地跟黄绿山下去了。
黄盛福又是差些气得倒仰,都说儿大不由娘,女嫁从夫,他这女儿,如今还没有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一切恢复平静。黄盛福撩袍坐下:“你要什么东西,若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给你,唯独我的女儿不行。”
不愧是盘踞灵石镇多年的主家人,一眼便看穿他的企图。但他要的不仅仅是东西,而是更多的,比如……金钱,权力……
喻明周薄唇边漾起一抹笑:“伯父明察秋毫,晚辈便直言不讳了。”
“三件事。其一,将我的宿敌顾闻白弄死。”有人替他动手,是最好不过了。
“其二,我需要白银五万两,最好折成银票,全国通存通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其三,请你背后的人,替我在京城里谋一个正四品的官职。”他的祖父不就是做到正五品吗?他便要风光地回去,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一吐那口压在心中的浊气。当然了,倘若黄盛福背后的那位以后是真命天子,便最好不过了。
黄盛福听完,面色平静,沉吟半刻才道:“前面两个要求我都可以做到,后面的我不能保证。”
喻明周气定神闲:“若是他没有办法,冰窖里的那位美人,便要重现天日了。届时,不晓得又会掀起多少风浪呢?”
他坐在那里,唇角上扬,宛若在与黄盛福讨论晚上吃什么,明日的天色好不好。
黄盛福的目光闪了又闪,口中的老牙磨了又磨,最后道:“近来风雪颇大,送信需要一段日子,你先回去等着罢。”
喻明周缓缓一笑:“晚辈可以先回去等着,但倘若伯父派人来搔扰晚辈,晚辈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朝喻意使了一个眼色。
喻意会意,走到一根柱子下,抬手,用力一拍,那根需要成年男子双手齐抱的柱子便多了一个一尺见深的手掌印。
黄盛福的脸黑了。
喻明周大摇大摆地走后,他呷一口热茶,才缓缓道:“你瞧瞧你,招惹了个什么东西回来。你是贵人?我看你是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