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犹豫,想要说些什么缓解气氛,只是那青年提前摆了摆手,她便继续安静坐着。
没过多久,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这次的来者是按门铃的。
宁清下意识的看向郝孟,后者微微点头,得到授意的她起身去开门,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的男人站在门口,微笑点头示意,宁清大吃一惊,赶忙让开。
即使是她这种还在学校里懵懂学子都认识眼前这一位。
A市市长李昊!
李昊在侧边沙发坐下,宁清微微咬唇,快速准备烧水煮茶,干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郝孟从兜里掏出一盒花利群放在桌上推了过去,后者微微摇头,瞥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少女,随后将眼神转回郝孟,“N市马家,一个不比商州集团差多少的势力,”
背着身泡茶的少女手掌微微一抖。
青年微笑道:“债多了不愁。”
李昊叹了口气,道:“当初留下你就隐隐感觉你会是个大.麻烦,现在看来我的预感真没错,桥上的事情已经传到组织里了,他们正在开会研究事情的性质。”
郝孟再度抽出一根点上,缓缓道:“李市长,桥上有监控,我那辆还在江里的车子上也有行车记录仪,至始至终我们都没违反规定,贾仁出手了吗?没有!我动手了吗?也没有!”
无论是郝孟还是贾仁,都没有使用异力!甚至连一拳都没挥出!
代价就是贾仁挨了三刀,外加报废了一辆才买了两年的40w座驾。
李昊道:“所以现在来的是我,而不是组织执法队的人。”
两杯热腾腾的绿茶摆在了两人手边,郝孟抬头说了一句,“下楼替我买两包长嘴利群。”
女孩乖巧离去。
郝孟这才缓缓道:“李市长,自从和杨部长见过面后,我一直想在一个问题,下三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花费如此多钱财精力,维护构造的这片净土,目的何为?”
“外面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人人自危,资源短缺,死亡遍地,而在这里的人却毫无所知,蒙在鼓里,这样劳心劳力粉饰的太平,究竟有什么好处?”
李昊平淡道:“组织这么做自然有组织的道理。”
郝孟笑道:“我想也是,不然这些用来维护下三区的资源给到外面,得让外面少死多少人啊。”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第一次沉下脸,“郝孟,你想要说什么?”
青年偏头直视着这位身份显赫的政界大佬,“我只是在想,等有朝一日我也站到上三区的城头时,会不会突然想起下三区的这些事,我在城头和妖异邪魔拼杀的时候,下三区里却有着像马山、商令这样的人在作威作福,吸血敲髓,浑然不知他们能这么安全的生活,是因为有无数那时候我一样的异人在为之拼命。”
李昊说道:“你这只是片面的认知,下三区更多的是像你认识的曲振兴、褚晓晓、孙胜等平民百姓,让他们能正常平静的生活,才是所有异人们付出的目的。”
青年蓦然放声大笑,“是啊,一个个异人们不求回报的守护人类,最后却连名字身份,甚至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被下三区的三亿人类知晓。”
李昊淡漠道:“他们从不求名声事迹。”
郝孟陡然双手按桌,“对!他们可以不求声名,不求荣誉,但是像之前的我一样的万千人类,却都不知道有这么一批人为了我们付出了鲜血生命,这合理吗?这说的过去吗?”
青年指了指头顶,“难道撤去这片天穹,这里就会分崩离析,毁灭一旦了吗?异人们不照样还是坚守在前线,守护人类?”
李昊严肃道:“可同样的,让极夜降临这里,也改变不了马山、商令这些人继续这样的事实!同时会引起大面积的动荡和恐慌,催生出更多马山、商令,甚至比他们还要离谱,还要残酷,百年前的癫狂历史已经刻在了除周夏外的每一寸倾覆土地上!到那时你才会发生,什么是真正的人性,什么是真正的疯狂!”
年轻人身子回靠,喃喃道:“是啊,所以下三区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当初建立它们的时候,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李昊揉了揉眉心。
他们两好像除了一开始,后面每次见面都在争吵,上次商州集团的一事也是这样,两人的立场决定了他们都没有对错。
这恰恰是最难办的。
李昊站起身,“这次的事情杨部长替你解决了,但同时也探清了外面一些人的态度,他们巴不得看着你犯错,然后可以借此为导火索,一口气展开你根本想不到的各种牵扯攻势,所以你要明白,你只要呆在下三区一天,就必须把条条框框印在骨子里一天!”
“这一次你侥幸逃过一劫,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你能保证你每次都能用这种方式化解危机?你能保证你每次都不出一拳一脚,就算在死亡的威胁下也不会反抗?”
男人一口饮尽半凉的茶,说道:“郝孟,这片天地是一个巨大牢笼,你我皆是其中困鸟,不得自由,即使走出了这片天地,谁又敢说外面不是更大的牢笼?”
李昊转身离去。
郝孟仰靠沙发,闭眼默默无声。
不得自由。
是啊,不得自由。
知道的越来越多,他就越来越没自由。
识海深处,泥丸宫内。
郝孟的一缕心神降临此地,盘坐在地,仰视头顶那轮大日和圆球中沉睡的妖异。
光人在他身边坐下。
郝孟偏头问道:“庄,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光人摇头道:“主人,我无法作此回答,我并不是你,我只能通过对你的各种分析了解,来替你推测可能的做法。”
“这样啊。”郝孟收回视线,继续望着天上。
突然。
郝孟再次偏头,目光灼灼,“庄,那根据你的分析了解,如果是创造者,他可能的做法是什么?”
光人身上的白光一颤。
须臾之后,庄缓缓道:“主人,根据我数据库里对创造者的分析了解,在你车祸的那一天,他就会杀了商令,在长牛小区的楼下,他也会直接动手。”
郝孟喃喃道:“是啊,所以贾仁才和我说过,失去束缚的力量该是多么可怕,当一个实力强大的人能够随心所欲时,即使他是为善的,也终究会令人恐惧。”
庄似乎有些疑惑,说道:“主人,可是无论怎样,也改不了那就是恶啊。”
青年一愣。
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机械冰冷,“商令为了己利,擅杀无辜之人,他不该死吗?马山横行霸道,欺压良人,差点逼死了一家人,他难道也不该死吗?主人你之所以没有动手,是因为你承担不了后果,在这下三区内,你只要做了,等待你的就是制裁。”
“盛龄曾让你制怒,贾仁曾问你如果可以让你一拳直接打死商令,这世界会变得怎么样,他们的出发点,都是站在未来的角度往回看,因为心性的建立是从弱小时开始的,但是主人,在我的数据库分析中,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你不够强,无法挣脱这一重重束缚,和你拥有的心性又有关系?”
“如果你够强,就算直接杀了两人,谁能对你问责?难道还有人能站在道德之上指责你,说你杀错了?他们只能从规矩一方面来框架你,以你破坏了规矩而制裁你,可是规矩是谁定的?也是人定的,是之前更强大的人定的。”
“我们做个假设,如果是杨鸣是你,碰上这种事,他一怒之下杀了两人,他有什么后果?不,他不会有什么后果,没有人能因这种小事制裁他,对他来说,现在就是一拳能够打死商令的世界。”
“可这和你能一拳打死商令的世界,仍旧是同一个世界啊。”
年轻人呆呆的坐在地上。
他的眼中,一点一滴亮起了极为炽热的光芒。
“这就是黄粱的心性吗?”郝孟轻轻道:“是啊,因为我太弱了,所以处处受限,所以步步维艰。”
“事情本身,和强弱没有半点关系啊,它们是恶的性质不会因为经历者的实力强弱而动摇,那我为何还过的这么难受?”
“是因为我太弱了!我无法对抗强大者定下的规矩。”
“盛龄和我说,规矩就像锁链,它束缚我的同时也在我的身体,破了规矩就等于脱了铠甲,除非我强大到能以一己之力抗衡全世界,否则我也会被别人的锁链抽的血肉模糊。”
“所以我遵守规矩,我害怕被别人的锁链伤害。”
“我的关注点,应该是那个除非!我为什么不能强大到以一己之力抗衡全世界?因为我不敢想,我想都没想过!”
青年慢慢站起身。
光人随着他站起身,缓缓说道:“主人,以创造者的心性,他只会考虑一件事,眼前面对的究竟是对还是错,是善还是恶,他只害怕一件事,自己的认知和三观,错将明明是恶的当成了善,善的当成了恶,自己却还不知道,除此之外,只是一拳的事情。”
青年张开双臂,仰头大口呼吸。
终得自由。
这是思想的自由,而下一步,他会去实行身体的自由,一颗想要变强的种子埋下,迅速茁壮成长。
他受够了这重重束缚。
他欲得真正的自由。
泥丸宫内,突然震颤变化,混沌气流翻滚,整片黑暗天地,以一种十分奇妙的状态飞速扩张,坐镇其中的郝孟能够感觉自己身体各处发生的奇异变化。
这种感觉,就像是脱胎换骨。
“这……”
郝孟一怔。
边上的光人抱拳俯身,沉声道:“恭喜主人,契机来临,身体进化,成功踏入评级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