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说着,阴郁的眸色像是一汪海,几乎把人拉进去,带着无尽的绝望与纠结,令人喘不开气。
秦思筝心脏都揪起来,这一刻的陆羡青像极了那天睡着时候的他,作着祈福的姿态,希望有人来赦免他的罪孽,却又迷茫的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我在垢污的深坑中,在错误的黑暗中踽踽独行,我想站起来,可是每次努力都让我陷得更深,现在它们淹没了我的脖子,我无法呼吸,我很痛苦。”陆羡青说着伸手抱住自己的头,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修长手指抓着黑色的头发,衬得指骨更加惨白。
他痛苦的发抖,将自己缩成在母体里一样的姿态寻求保护,秦思筝手指也不自觉掐紧,随着他的话心脏一缩一缩,快要喘不过来气了,用力挣扎了下,呼吸声巨大。
周长江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秦思筝啪嗒掉了滴眼泪,自己也被吓到了,骤然反应过来,胡乱擦了擦。
“对不起导演,我看迷了。”他小声道歉。
周长江笑了下,“正常的,在片场看他戏哭的人不计其数,所以大家能不看就不看了,你瞧,他们没戏的都走了。”
秦思筝回头看了下,果然,连安宁都在一边塞着耳机玩手机,估计也是不敢看。
“多学学,有好处的。”周长江说。
秦思筝点点头,继续看着他演,姚瑾微按部就班地为他梳理,慢慢地他忽然发现有点问题,明明她是一个心理医生,怎么觉得她在被陆羡青牵着鼻子走?
这样是对的吗?
“卡!”
下一秒周长江的嗓音就给了他回答,“姚瑾微你在干什么!你听故事呢?你演的是把握全局为他做疏导的心理医生!不是一个简单的倾听者!他情绪炸裂你面无表情,连台词都能给我说慢五秒,你别给我端着姿态,自然点!”
姚瑾微被他骂的狗血淋头,抿抿唇说:“对不起导演,刚才一时没有找稳情绪,被四哥震住了,给我两分钟让我调整一下。”
周长江说:“两分钟,快点。”
姚瑾微深呼吸两口气让自己快速入戏,忽然看到了周长江身边的秦思筝,蹙眉想他干嘛也在这儿,故意看自己出丑?
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安宁虽然插着耳机,但时不时也在注意状况,一停她就跑过来递了杯温开水,怕影响妆就插上吸管让他喝。
陆羡青接过来喝了两口觉得嗓子里舒服了一点,看到周长江身边的秦思筝便走了过去,“周导,人小孩儿都下课了怎么还留堂?”
周长江瞥了他一眼,嫌弃道:“人这是自愿上自习,你以为都是你,迟到早退恨不得替老师上课。”
陆羡青侧头看秦思筝,忽然发现他眼里还湿漉漉的,眼圈也泛红好像哭过,立刻蹙眉问周长江,“你骂他了?”
周长江被喷的没头没脑,“我骂他干什么?”
陆羡青说:“那怎么眼睛通红,别跟我说进沙子了,你眼里怎么不进沙子?沙子单就进他一个人眼里?”
周长江简直要被他烦死了,把秦思筝拉到他身边去,“你自个儿问,我忙着呢,没空跟你扯皮,姚瑾微你过来。”
姚瑾微心里一喜,估计陆羡青是是帮自己说话了,他们之前拍过戏,陆羡青还是在乎她的面子的。
她小跑过去,“四……”才一开口就见对方看都没看他,反而是把手放在了秦思筝的眼睛上,声音温柔又耐心,“怎么眼睛这么红?周长江骂你了?”
姚瑾微:“?”
周长江见她发愣,皱眉道:“过来啊,愣着干什么!”
秦思筝怕人看见,觉得他占陆羡青的便宜,忙拉下他的手说:“没有,我就是……”
陆羡青“嗯?”了声,等他说下文。
“我就是看您演戏太好了,一时被吸引住了所以……周导真的没有骂我。”秦思筝有点不好意思说,大家都没哭就他哭了,搞得好像自己大惊小怪似的。
陆羡青一下笑了,“原来是为了我。”
秦思筝轻轻点头,陆羡青忍不住问他:“演的就哭了,如果我真的是这样,你会不会哭着过去抱抱我?救我出水火。”
“什么?”
陆羡青摇了下头,“没什么,还没问你,觉得我刚刚演的怎么样?”
“特别棒!我在旁边看戏都觉得被扯进去了,我要是有您这么厉害就好了。”秦思筝既敬佩又崇拜,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陆羡青看不太真切,重又抬起手试探着在他眼角摩挲了两下,“我真的厉害吗?”
秦思筝看到他不太灵敏的动作,这才记起他有夜盲,心里那点崇拜瞬间水涨船高,“超厉害!”
陆羡青虽然视线模糊,但声音骗不了人,单纯又恳切的夸奖让他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捏了捏他的眼角,又挪到耳垂上,拽着往自己来了一些。
秦思筝以为他要跟自己说话,就仰头凑近了等他说,结果后面不知道是谁搬东西,只顾着后退忘记了有人,一下子撞到了陆羡青。
秦思筝眼睛一热,温热的唇点了上来。
!!!
他愣了两秒,呆呆眨了眨眼睛感觉到阻力,下意识将人推开,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呼吸也乱七八糟的找不着频率。
这个场务是新来的,做事有些毛手毛脚的,一看撞到了人立刻回头道歉,“对不起四哥,我只顾着退没看到您在这儿,对不起对不起!”
陆羡青说:“没事,下次小心些。”
场务微怔,他居然这么好说话?
“哎是是是,下次一定小心!不过您没事吧?有没有撞伤您?”场记惹不起这尊大神,磕着碰着让他自杀都不能谢罪,紧张兮兮的连连追问:“您有没有哪儿疼?或者不舒服的?”
陆羡青一下笑了,“我又不是纸糊的碰一下就坏了,被你们那事儿多话也多的周导听见了又训我。去忙吧。”
场务被逗笑,也松了口气,“谢谢四哥。”
陆羡青回过头看秦思筝还在发呆,伸手在他眼睛上摩挲了几下,“有没有哪儿疼?撞着你没有?眼睛不舒服?我磕到你了?”
秦思筝还陷在刚才那个突如其来“亲”上来的动作,陆羡青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尾调,顺着呼吸送到他鼻尖,唇有点冷有点湿,莫名让他想到了“吻”这个字。
“怎么不说话?真磕着了?抬头我看看。”陆羡青说着便伸手托起他下巴抬起来,但他夜盲严重完全看不清这么细微的变化。
秦思筝却看得清,从他这个角度看陆羡青微敛下来的眼睫,大概是因为夜盲,他看的很刻意很认真,像是凝视一般。
他眼睛很好看,细长如同荷花瓣,双眼皮折痕也像是花瓣的纹路,睫毛又黑又长,覆盖下来的时候投下一小片阴影,瞳眸漆黑如海,盯着他看的时候专注的让他口干舌燥,心脏狂跳的声音顺着血脉纹路传到耳朵,震耳欲聋。
秦思筝下巴发热,不自觉咽了下唾沫。
沈长风说他对自己有所求,他会有什么所求呢?那他对自己这么好也是因为想要自己什么所以才这样的吗?
这些温柔紧张都是假的吗?
陆羡青的手指覆盖上他眼睛,看他在发呆以为他真的疼,头一次觉得这个出生就陪伴他的夜盲症令人厌烦。
“安宁!”
他扬声一喊,秦思筝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后退几步,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那个,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四哥拍摄顺利早点回去休息!”
他说完也不等人回应就跑,陆羡青指下温度突然消失,抬头看着原本就模糊的身影很快隐进黑夜消失无踪,轻轻地舔了下唇角。
原来是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