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máo等人到达谅山城mén下的时候,天sè已经全黑了,城mén口火把燃烧得正旺,照得周围一片明亮,城mén外站着的一个男子,身穿官服,外套孔雀补服,不问可知,就是赵沃了,“职下胡大máo(张运兰),参见大人。”胡大máo和张运兰都是一省提督,武职正二品,比赵沃的品秩要高,不过武将不值钱,还是要受对方节制的。
“不敢,不敢。”赵沃上前,虚扶了一下,“两位提督,都是百战名将,这一次不远千里驰援,本官要代这阖城官员、百姓,感谢二位的盛情啊。”
“大人过誉了。胡某和张大人此来,本是受皇命所差,如何谈得上盛情二字?”胡大máo憨厚的笑一笑,转而说道,“倒是日后,我等粗人若是有得罪之处,请大人多加谅解。”
赵沃自然客气几句,“哪里,哪里”他说,“二位将军,请随本官入城吧?”
进到城中,本来准备下的接风宴也为胡大máo暂时推拒,“赵大人,如今中法战事,进展如何?”
“本月初九日,法军已经夺取南定,兵锋直指莱州。”赵沃叹息着说道,“刘永福的黑旗军暨卉帅、唐维卿大人等,都给困在保胜、狼甲一线,云南提督冯子材几度派兵援救,都给对方打了回来。这还是六月底之前所传来的战报,进入七月以来,已经全无半点消息了。”
胡大máo和张运兰彼此jiāo换了一个眼神,暗中点点头,两个人多年征战,只是从赵沃所说的情形分析,就知道中法战事的糟糕程度,比较起奏陈到御前的消息还要严重几分。连岑毓英都给困在境外,不得脱身了?眼下当以此事为第一要务,“我们明白了。”
张运兰问道,“赵大人,此去狼甲一线,有多远的路程?”
“此去向南,七十里上下。”
“这么近?”胡大máo为之一愣,“大人就不曾指派援军,南下接应吗?”
“这,……”赵沃无奈,人自然是派出去不少,但此去郎甲,中间隔着一座文渊城,那里已经为法军占领,清兵不能过——或者不如说不敢过,听到枪声,转身就跑,连续派了三bō次的部队南下,都给人家打了回来。
胡大máo很觉得奇怪,这十数年而下,绿营新军制早已经推行至全国,黄桂兰虽然不是光武新军出身,但也是知兵之人,怎么麾下会养着这样一群蠢猪呢?但自己初来乍到,不好不留情面的动问,暂时将此事闷在心里,“张大人,您以为呢?”
“没的那么多可说的。先杀到郎甲,把个岑大人他们搭救出来再说。”张运兰大声说道,“明儿个一早我就带着儿郎们出发,七十里路,一天就到。最晚到后天,就把人带回来了”
胡大máo为之苦笑。张运兰最称骄横,不但是他这样,他手下的士兵也是骄傲得不得了,连北京的神机营和天津的光武营都不放在心上,遑论当年手下败将的法军?“张大人,还是谨慎为尚。”他转头问赵沃,“赵大人,可知道文渊、郎甲一线有多少法军驻留守卫?”
“知道,法军统帅叫尼格里,部下有此番从北圻所带的远征军合计三千九百人。几番搏杀之后,人数不详,不过总在三千四五百人上下。”
“装备如何?”
这句话把赵沃问住了,他是文官,不懂军中所用装备的实情,找来曾经从前敌随黄桂兰一起溃逃下来的军中参军一问,对方所用的是后膛快枪——这种武器自从出现在中俄战场上之后,其猛烈的火力和极端的shè速,份外得到各国兵家的重视,除中国之外,英、法、俄等国都已经开始研制自己的新式快枪。不过从来不曾在正式的对战中面对面的接触过,有多大的效果和杀伤力,还不知道。
其他的还有每营为单位的8磅、12磅火炮、山地炮,打得有准,杀伤力又大,在两军jiāo战的时候,给清军造成了相当大的损伤,凭清军的弓箭,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弓箭?”胡大máo和张运兰相顾骇然,“现在绿营军中还是以弓箭为攻敌之法吗?绿营不是有快枪的吗?”
“有倒是有,不过本省士卒,多不识字,一则是用不惯快枪,二来天气cháo湿,枪支容易生锈损害,第三……,士兵们当初使用快枪的时候,各营都有走火误伤之事,所以,弟兄们都怕了这玩意儿,到战场上的时候,觉得还是弓箭好使唤。”
“hún账”张运兰拍案大怒,“朝廷成法,皇帝老子的旨意,居然也给你们想改就改?这成何体统?”
那个参军给他骂得期期艾艾,不敢还嘴,但心里的不满却是写在脸上的:**母亲我又不是你的部下,你骂得着吗?
胡大máo摆手让他退下,和张运兰、赵沃两个商议,“卉帅给困在郎甲几近一月,只恐粮食、弹yào均以殆尽。此事不宜久拖——若是真给法国人虏了去,我大清颜面何存?不如就依张大人所说,明天一早立刻动身,先把人搭救出来再说。”
“这怕是不妥吧?”赵沃说道,“皇上的旨意说得清楚,以七月二十三日为最后期限,提前动手,不会惹麻烦吗?”
“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胡大máo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骂:你要是将前线情形如实奏报,怎么会有我临机决断,率先动手的窘境?“这样吧,命人即刻回省城,电传京中,这边也随即动手。总之不能让一国总督落到法人手中是为第一要务。”
一句话说完,肩头给张运兰重重的擂了一拳,“我就说嘛,这才是我光武新军走出来的汉子呢该杀就得杀,说那么些有的没的,算什么样子?”
“张兄,法军凭险而拒,张兄也不可大意啊。”胡大máo很用心的嘱咐他,“此去郎甲,以救人为第一重任,千万不可与法军缠战,要想打他们,日后有的是机会,也不必急于这一刻的。”
“行啦,我又不是第一天领兵的孩子,还要你教?”张运兰站了起来,“跑了一天,就到这里吧,有什么事,等我带人把岑大人他们接回来之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