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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传授(1 / 2)

 第25节传授

在户部的值房草草用过午饭,打来一碗热水,把食盒胡乱的洗了洗,放在一边,和一众年轻人一起,听长丰穷白呼,“……所以说啊,一饮一啄、莫非前定。陶文毅公府中的双诰错,就是应了这句话了。”说完,他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对着壶嘴,长长的吸了一口,“行了,陶文毅公的故事,说完了。”

长丰是陕西司的主事郎中,为人最爱搜罗一些前任典故,本朝秘辛,甚至会有一些宫闱艳屑,拿出来和司中的年轻人说来消遣,这样的习惯,对于少年人总是有着很大的吸引力,所以,每到中午用餐、或者政事不是很繁忙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到司中来,听他说故事,久而久之,便成了传统,陕西司的办事直庐,简直比茶馆还要热闹。

甘滪也是孩子心性,对这样的事情自然趋之若鹜,用了五天的时间,听他说过当年陶澍府中的一段轶闻,很觉得有趣,回府之后,又命人取来《咫闻录》等笔记小说来看,虽然里面的内容和他讲得大同小异,却怎么也没有长丰口中听到的那么生动有趣。

“长大叔,再说一个吧?时间还早呢。”

“是啊,长大叔,再说一个吧?”

孩子们的恳求,让长丰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他想了想,“那好吧,再说一个,讲一个就是道光朝的故事。这个人你们也识得,就是礼部鸣赞官谢慕羽……”

一听到这个名字,甘滪便知道了。谢慕羽是直隶武清县人,当年娶妻,是吴家的女孩儿,不想迎亲之日,天降大雪,轿夫受冻不过,在一处亭子中避寒,偏巧又来了一顶花轿,里面坐着一个王姓女子,是要嫁到同城的贾家的,等到再启行的时候,人多慌乱,竟然抬错了

等到进了洞房,王氏女子才发觉不对:王家很有钱,所嫁的夫家亦是素称豪奢,但洞房中的布置,却寒酸已极,女子心中疑惑,询问之后才知道,出了一个天大的纰漏这样的情况自然不能让小夫妻圆房,只好等到第二天,派人再去贾家换过,但等谢慕羽的母舅到贾家一问,另外一边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事情闹到这一步,四家人都有些傻了眼,最后没有办法,只好错有错着,谢母另外派人到王家提亲,重新排定好日子,给这一对错配的鸳鸯正式完婚——这也是清人笔记小说中的故事,甘滪也曾经读过的。

一面听长丰口若悬河的说着故事,看看身边几个同僚微微张开嘴巴,听得入神而好笑的形容,甘滪神游物外:前几天的时候,老师和自己说,这一次简派自己和四弟分别进户部和刑部学习差事,隐秘固然是第一要务,除此之外,还要趁这个机会,给皇上留下深深地印象,最好能够做出点什么成绩来,给皇阿玛看看,才叫最好。

甘滪十六岁了,母妃是多年来品秩始终未见增益的瑜妃。当初选秀女的时候,瑜妃色冠群芳,很是得皇上的宠幸,不过自从咸丰二年之后,恩遇转薄,特别是在尤佳氏进宫之后,更是把本来就不多的侍寝机会转移大半。

十余年中,甘滪每每到母妃宫中请安,很少能够见到母亲有真正的欢颜,即便是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也经常的冷漠相对。现在回头想想,母亲最希望得到的,大约只是皇上的宠幸吧?偏偏就是这样的希冀,也很难有实现的一天。

他轻叹了一口气,又想到老师和自己说的话,“大清祖制,母以子贵,而又子以母贵。前者不必提;后者,就是大有讲究了。”

“师傅,是不是如同圣祖爷时候,八阿哥胤禩终究难得帝统,正是因为乃母出身辛者库,使其大有为人攻讦的口实?”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甘滪的师傅名叫徐桐,字豫如,是汉军旗人,和崇实一榜的进士,榜下而入翰林院,廿载以降,始终是个不黑不红的翰林,倒也放过几任学政、考差,在翰林院中,凭资历做到侍讲学士,后来增补上书房,做了甘滪的师傅。

徐桐是倭仁的门生,但比较起师傅来,却相去不可以道里计,一则是他的学识未必有多么通达,于洋务更是一窍不通;第二就是任职上书房的时候,蝇营狗苟于小节之事——满文课程,从咸丰二年之后,就已经不再作为重点教育,只是聊备一格,以示不忘本而已。唯有徐桐,几番上折子,要在上书房中增加时间,让孩子们学习国语(就是满语)。

清朝皇子教育开蒙很早,虚岁六龄、十足不到五岁就要进书房读书,所选择的师傅,也都是那些道德深厚、学识渊博的学究风气之人。这样的人对于孩子的教学根本没有什么新鲜东西,只知道填鸭一般的灌输。因此,从儿童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孩子们对于这样的老师,更多的是害怕,而没有任何亲近之意。

皇帝也很清楚这一点,又无力改变,他所能做的,只是尽量的解脱孩子们的困扰,以容闳做载滢的西学老师,就是其中一例。事实上看来,也很有效果。

而载滪的学业,就没有二哥那么幸福,但他比其他兄弟更优胜之处就在于满语说得非常好——连皇帝老子,也给他比下去了。只不过,多年以降,给载滪发现,满语这种东西,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处朝堂上下,会者如凤毛麟角,自己倒是说得朗朗上口,又和谁去交流啊?

除此之外,徐桐是个很不坏的师傅,特别是为载滪说起大清历任先皇承继大统的旧事,头头是道,他给载滪说过,“你皇阿玛子嗣之丰,仅次于圣祖、高宗。但比较起这两位我朝明主来,更有…是远超先人的。第一,你们兄弟们之间的年纪相差很多。你大哥、二哥、四弟、五弟几个人,可称一部分;从六阿哥到九阿哥,是一部分,九阿哥之下,又是一部分。所谓家靠长子、国赖长君。以此来看,也只有五阿哥以上的几个人,有日后争夺乾清宫中那把宝座的机会。”

“师傅,您不是说,皇阿玛有…可以超越先人的吗?还有另外两点呢?”

“第二点嘛,就是你皇阿玛想前人之不敢想,做前人之不敢做。便如同是你吧,今年不过十六岁,就要你入部学习办差,而且,为求隐秘,而不致为下面的部员胥吏坏了你的品性,甚至另外赐姓,不许你以皇子之尊,堂皇而入——这在前朝,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壮举”

“再有第…,就是你皇阿玛从来不以前例为定见。只从一点,就可见端倪,便是你刚才所说的,圣祖爷之八阿哥胤禩之事。你以为,在你兄弟之中,可有差相仿佛的?”

“有的,就是四弟载沚,师傅可是说的他?”

“就是他了。”徐桐说道,“四阿哥是云嫔所生,以其母出身之微……”徐桐摇头微笑,下面菲薄的话虽然没有出口,但载滪还是明白的。只听他继续说道,“但你皇阿玛于这种事情,根本理也不理,可见圣主之为圣主,仅从这待下公平一端,就洵为不愧”

载滪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师傅的话说到一个节点,这才问道,“那,以师傅您看,滪儿和其他兄弟之间,又可有什么优劣处吗?”

“自然是有的。”徐桐说道,“先说你不及他们的吧?你大哥暂时不提;你学识上不及你二哥、恩遇上不及你四弟;帝眷上不及你五弟。我说这些,你认不认?”

旁的人也还罢了,说帝眷不及载湀,却让载滪不以为然。他虽然是皇后嫡子,但秉性暗弱,最主要的是,非常害羞。上一年的时候,皇子成年,分府外出的第一年,就闹出一个很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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