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东海说：“你要我的命，我也可以给你，唯独它不可以。”
“此时，卷册已到太子手里，太子聪慧，过目不忘，卷册上的东西他应该已经背下来。有了卷册上的东西，他再想办法除掉丞相，贼王一除，乱贼扫净，天下就真的太平了！”
淑妃激动道：“天下太平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当年你穷尽一切努力，为的就是江山安宁，可你看到了，江山早晚会乱。它乱由它乱，我们只拿我们自己想要的，不好吗？”
云东海摇头，已无话可说。
淑妃挣脱云东海要走，云东海拦住她，“眼下你不能离开徽州，更不能回宫，你去永宁庵歇榻，过两日就装病不走。留在永宁庵，才能保全性命！”
淑妃说：“东西是你写出来的，你也早就烂熟于心了吧？”
说到动情处，淑妃双手爬上云东海的肩，“何不告诉我，让我可以活。”
云东海眼里只剩下绝望，“关离，我做不到。”
淑妃怒问：“它比你的命还重要？”
“是。”云东海的态度很坚决。
淑妃在气头上，苦笑道：“不是说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吗？那你把你的心挖出来给我看看。”
淑妃把防身用的匕首放到云东海的手里。
云东海毫不犹豫地将锋利的匕首刺进了胸膛！
“你……”淑妃傻眼了，她……只是说说气话而已。
云东海跪了下去，“关离，我好累，这些年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了，我也受够了连想也不敢想你的日子。京师！我安家立业，家族兴旺，可我的心却是冷的！今日见你一面，它好像又变得温暖了。”
淑妃痛苦地说：“我只是想要荣华富贵，不是想你去死！我在宫中没有靠山，帝王宠幸日益寡淡，我不知道哪天就被其他妃嫔害死，或者被帝王嫌弃打入冷宫。如履薄冰，没有一日安生！”
云东海微笑着看着淑妃：“我早晚会被追杀，不如死在你面前，如同回到故乡……”
“关离，记住，立即去永宁庵。永宁庵有位白发傻妇，你尽心照料，可保一生平安。”
说完这句，云东海已经没有力气了，虚弱地说了一句：“关离……我把心给你了。”
关离痛哭的悲鸣在湖面上久久不散。
在去永宁庵的路上，关离痴痴傻傻地回忆着小时候跟云东海一起的日子，两小无猜，童言无忌。她是过家家里漂亮的小媳妇，他是一柄木剑在手的大将军。
云东海娶妻有三，每房妻子都对他很好，至少她问到的情况是这样。后来她听说，有人传出谣言，说云东海的妻子私面情郎被人看见了，还说每一房生的孩子都不是云东海的。
这当然不是谣言了，云东海的心里就没装下过别人啊。但他对每个孩子都很好，把他们培养成栋梁，却一一殉国。每个孩子去世，云东海都要重新经历一次锥心剥皮之痛。感情从来都不仅仅是认个血脉，它是在一天天温暖的共处里成长的东西。
云东海的命给了关离，他把一生给了唐国。
如此，也算遂愿。
淑妃是破晓的时候到的山顶，先去永安寺上香祈福，为皇帝点了一盏福灯，跪地祈福时心里念的却是云东海的名字。其实，就算没有见云东海一面她也会这样，就像曾经无数个日夜面对菩萨时那样。
她想，大概菩萨听得烦了，嫌她心口不一，不肯原谅她身为皇帝的女人却想着别人，所以才给了她和云东海孤苦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