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淮安还在尽力摆脱兰清秋,他往外走,甚至拖着妻子瘦弱的身体要逃离。
许诺绝望了,不知是为父亲的绝情,还是母亲的卑微。
她摇晃地站起来,不去理会脸上的擦伤,打开门,指着外面,一字一顿道:“许淮安,你走!你走了,就别再回来!”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自己的父亲,那边的两人震惊了,兰清秋惊慌说:“阿诺,你在干什么?”
“妈,你让他走!”许诺忍无可忍地大吼着,眼泪不断落下,“你做错什么,要向他下跪?做错事的是他,不要脸的也是他,你让他走,我们两个可以过得很好!”
兰清秋手一松,许淮安脱了禁锢逃也似的走了,他绕过许诺时,许诺没有看他,别过脸流泪。
在许淮安踏出门口时,兰清秋又如梦初醒般要追。
许诺抓住她,不让她追:“妈,你醒醒吧,他不会回来了,他不要你了!”
这是许诺第一次明白,当一个人下定决心要抛弃你,你再怎么挽留也没用;当一个人不爱你,你的情深只会招来他的厌恶,你的卑微只会让他更自以为是。许诺抱着绝望的母亲,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以后绝对不会纵容自己去爱一个人!绝对不会!
那一年,许诺十二岁,初识爱情的残酷。
崩溃的兰清秋还在大吵大闹,她推开许诺,拿起什么东西朝她砸过去:“你为什么不拦住你爸?你还让他走,阿诺,你要没爸爸了,你知道吗?”
“那又怎样,没有他,又不会死?”
许诺捂着额头,湿湿的,很热,她一看,一手心的血,那是个茶杯。
这不是兰清秋第一次打许诺,自从他们闹离婚,兰清秋心情不好,就会打她。妈妈打自己时,许诺就特别恨她,可每次打完,妈妈抱着她哭,许诺的恨又消失了,因为她清楚,妈妈是不由自主,妈妈太苦了。
只是今天,许诺看着一屋的狼藉,已经疯了的妈妈,再也支撑不住,爬起来,向外跑。
她需要救赎,需要抱着一个人狠狠哭。
许诺一直跑,跑到长留公园。
软软他哥并不在那儿,他平时很神秘,许诺每次也是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以前她来到这里,总是能遇见他,许诺隐约觉得只要她需要他,他就会出现。可今天没有,长椅空荡荡的,软软不在,软软他哥也不在。
许诺无助地喊:“软软!软软他哥!”
没人应她,倒是有路人对这满脸是血哭得像疯子的小女孩儿指指点点,犹豫着要不要过来问她发生什么事。许诺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她趴在长椅上哭了半天,直到像是把所有眼泪委屈都流尽,她才抬起头,眼睛肿得都睁不开。
她茫然地坐着,发现长椅上刻着两行字,痕迹很新,字迹很清秀,也很温柔。
他刻着——
后会无期啊,阿诺。赵亦树
他终究还是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他们是朋友了,可他们不会再见面。
因为后会无期,所以是朋友。
许诺对着这两行字,没有眼泪,连软软他哥也走了,不过好歹他向她告别了。
他不像那个无情无义的许淮安,拖泥带水,爱到一半又放手,那么无情。
她摸着这两行字,哽咽着:“后会无期啊,软软他哥。”
她认识的是软软他哥,至于赵亦树,只是一个在人海浮沉的路人甲。
那晚过后,接下来的几年,许诺没再见到赵亦树。他像来自未来,陪她熬过最难挨的时光,就回归他所在的时空。许诺也很少去长留公园,因为他们说好的后会无期。
在长留公园坐了一夜,许诺回到家里,妈妈平静多了。许诺洗掉血水,伤口有点儿深,不过没什么,会好起来的。许诺望着母亲内疚的眼神,抱了抱她:“妈,我朋友今天教我四个字。”
“什么?”
“后会无期。”
她说:“妈,我们跟许淮安也说后会无期吧。”
兰清秋点头,她们孤独地靠着彼此,从此,许诺学会了对人生的失去说再见。
软软他哥说过,阿诺,人生总是充满离别。
是啊,可你要学着去习惯。
原来爱从来都
伴随着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