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家出来时,我对他说如果太累就不要干了,可他不听,说要坚持“约法三章”。我有点想不通,他家又不缺钱,我们打工也就是体验一下生活,没想到他还较真了。我想,我打工的地方也像他那儿乱七八糟,脏乱差、臭的话,我肯定呆不下去,还怎么能住到那儿?
先前,送他来时,可能是一心想着看他打工的地方了,我并没注意到他身上那股酸哩吧叽的汗臭味,可现在,当我开着车,陪他到海边,想看看点点渔火、听阵阵涛声,让海风抚慰我们因打工而备受煎熬的肌肤时,我忽然发现,他身上酸不拉叽的汗味“沁人肺腑”,熏得我直想把晚饭吃的东西全稀里哗啦出来。
我嘬鼻皱眉的样子被他看出来了,他也嘬起鼻子,像狗似的唏唏了几下,问我闻到什么。
我指了指他身上,说你怎么跟真正的打工仔一样,身上一股能把人熏死的汗臭味。
他深深的呼了口气,然后将头靠在椅背上,睁大了那双虽布满血丝,但还算明亮的小眼,去瞪那黑沉沉,没半点星光的夜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唉”了声,说了句让我找不着北的话来:“打工者苦啊!”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话,只好傻乎乎的看着他。
他又重重的呼了口气,忽然转身对着我,问我说:“难道有假的打工者么?”
我没反应过来,被他给问住了。
“谁不喜欢干净?谁不喜欢美?可得有条件!我们天天累得贼死,那还有时间、有心情去享受‘春风、雨露’?热水,在哪儿?在梦里!冷水,能随便洗的么?既便有洗的‘贼心’,还得有洗的‘贼胆’!先前在工棚里,你看到的那个不断咳嗽的工友,就是为了进城买东西,怕被人嫌臭、看不起,洗了个冷水澡。结果,打了五天的吊针,七八百块钱没了!现在还发着烧。你说,明天,他是拖着病体,晕晕乎乎的到高空干活呢,还是去继续打那每滴一点都像打在他的心上,把他的血汗钱就那么滴走的点滴呢?……”
我想不到,我只那么随便地说了一句,肖杨的反应却这么的强烈。